一曲终了,乐师们收拾好手中乐器,舞姬们也朝上首盈盈福身。
皇帝随口一句赏,便挥手召下一队乐师、舞姬。
忽而,六公主提裙跑到御案边,娇声道:“父皇、母后,宫中乐师、舞姬就这些本事,毫无新意,今日云妃娘娘生辰,我们不如赏些有趣的歌舞!”
闻言,皇帝看云妃一眼,冲六公主笑道:“琼仪,你是不是给你云母妃准备了什么特别的生辰礼?别藏着掖着,把人叫上来,朕也瞧瞧。”
卫琼仪心下不屑,柳曼云算什么东西,配她叫一声母妃么?
面上却不显,笑得纯真娇俏:“还是父皇懂儿臣!父皇曾盛赞云妃娘娘艳丽无双,儿臣碰巧遇到一位生得同娘娘相似之人,还特意让母后下帖请来,由她向云妃娘娘献舞祝寿,是不是很有趣?”
随着她的说话声,水殿中杯盏声渐歇,待她说完,殿中更是静得落针可闻。
“琼仪!”裴皇后惊诧不已,额前金凤下的玉珠微晃,“休得胡言!”
云妃自负美貌,又盛宠不衰,琼仪却说有人生得同云妃像,且让那人献舞,岂不是把云妃比作舞姬,打云妃的脸?
裴皇后微微侧目,果然见云妃面上笑意淡下来,勉强而阴冷。
琼仪究竟在想什么?下请帖那日,琼仪只说温家有位表小姐,和温曦一样,同她投缘,她才经不住琼仪软磨硬泡,才把名字加上。
怎么琼仪让人进来,是为针对云妃?难道她不知,云妃一怒之下,能把人处死?
裴皇后顺着卫琼仪的视线望去,隔得远,看不清温曦身侧之人的容色。
视线收回时,有意朝裴砚的方向看一眼,察觉到些许异样,她眼皮猛然一跳。
殿中谁人不知,云妃是裴砚的大忌,否则,也不至于没人敢称他一声侯爷。
“母后,儿臣没胡说。”卫琼仪跺跺脚,朝温曦的方向道,“曦姐姐,快让你表姐过来,让父皇、母后看看,她长得像不像云妃娘娘。”
闻言,皇帝起了兴致,冲身侧宫人吩咐:“去,把人请上来。”
裴砚把玩银盏的动作顿住,将银盏放回云纹卷足长案上。
身形略后倾,唇角弯起,指尖一下一下轻敲指骨上的青玉扳指,同脑中小锤的步调一致。
第9章妙人臣先带她回府,恭候陛下赐婚旨意……
众人目光如芒刺望来,温琴心惊得头脑空白,思维无法运转,几乎连呼吸也屏住。
直到圣上派宫人来请,秦氏走到近前,亲自拉她起身,温琴心才感到冷意流遍周身。
她并不擅舞,也没人告诉她,入宫要为云妃娘娘献舞,她毫无准备。
可今夜赏花宴,是为云妃娘娘庆生,她能告诉圣上和娘娘,她没有准备生辰礼吗?
不能。
原来,她入宫全因六公主向皇后娘娘引荐,温琴心不明白,她曾狠狠得罪过六公主吗?
“舅母。”温琴心面色煞白,无助又无措地望着秦氏。
秦氏眼中闪着莫名的兴奋,把她往宫人身边推:“快去呀,别让圣上和娘娘们久等。”
闻言,她心口猛地一沉。舅母知道,却坚持哄她入宫。
在淮兴府时,爹娘、姐姐、师父都待她极好,京城中的人,却各有各的心思,她谁也猜不透。
温琴心螓首微垂,顶着众人灼灼视线,硬着头皮,款步行至御前,跪地行大礼:“民女温琴心叩拜圣上、诸位娘娘。”
“平身。”皇帝倾身,前襟抵在御案边,饶有兴致打量她。
温琴心站起身,姿态恭敬谦卑。
“抬起头来。”一道慵懒的嗓音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以及视她如蝼蚁的轻蔑。
温琴心缓缓抬起头,不敢直视天颜,眸光盈盈落在御案上。
抬眸间,身形微颤,发间珠钗、步摇莹莹生光,衬得她娇姿艳质,秾丽无双。
云妃呼吸一窒,眸底迸出一丝冷芒。
未及开口,便听皇帝笑道:“云妃,世间竟有人能将你比下去,真是妙人!哈哈!”
随即,眼睛一错不错盯着温琴心,扬手吩咐宫人:“请最好的乐师来。”
下首,裴砚取过面前银盏,浅饮一口,酒香弥散。
柔美的乐声响起,他放下银盏,轻转指节上的青玉扳指,抬眸望向殿中翩然起舞之人。
时而旋身,时而回眸,她动作技巧比不得宫中舞姬,却胜在身姿轻盈曼妙。
发如轻墨,腰似软柳,莲粉色衣袖回旋如湖中莲,象牙白轻纱千蕊裙层层浮动如晴雪。
皎皎月华透过殿顶明净的琉璃,落在她云鬓纤身,为她镀上一层缥缈清辉。
她眼神澄澈干净,翦瞳乌亮如墨玉,月华洒在蜷长美好的睫羽,举手投足间,至纯至艳,百媚横生。
当年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已悄然长成。
卫九皋手持银盏,坐到裴砚身侧,眼中闪着光,压低嗓音絮叨:“诶?这就是温旭送你的姑娘?啧,送你倒不如送皇帝,你瞧,他眼睛都看直了!”
闻言,裴砚随意扫一眼皇帝,毫不意外撞见他眼中痴狂与觊觎。
“后宫又要变天咯。”卫九皋笑饮盏中酒,想起一事,侧眸问,“今夜月圆,你头不疼吗?怎么还不赶紧回府?”
“不急。”裴砚收回视线,看一眼案上银盏,又睃一眼卫九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