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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睡梦中惊醒,猛地跳下chuáng,拖鞋也忘记了穿,跌跌撞撞开门出去,在长长的走廊上漫无目的地奔跑。

右手边一间房门突然开了。

沈修站定,喘着气。

艾米披着睡衣站在门口,睡眼惺忪,不住打哈欠:沈先生,出什么事了?我听见脚步声那么乱,还以为进了贼。

沈修yīn沉沉看了她一眼,问:你听见声音了吗?

艾米发愣:什么声音?

沈修迟疑:孩子的哭声。

艾米莫名其妙看着他:没有啊,哪里来的哭声?背后忽然一阵发凉,她摸了摸手臂,瑟缩:沈先生你是不是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沈修眼里布满红血丝,冷淡道:没你的事,回去。

艾米点了点头,关门之前,隐约嘀咕一句:哭声就算了,还是小孩不会闹鬼了吧?吓死人了。

沈修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房,关上门,看着一chuáng凌乱的被子。

耳边响起久远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堂,又像是地狱。

你忘记了?你已经杀了我一次了,就在这张chuáng上,你杀了我和你的孩子。

你仔细想一想,那天我流了好多血呀,染红了chuáng单,那是你血ròu模糊的亲骨ròu。

你的那个孩子,被他的亲生父亲,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活生生的,凌迟死了。

喘不过气。

呼吸像是漫长的折磨。

沈修踉踉跄跄倒在门边,抓起桌上的一个小瓶子,倒出几粒药,吞了下去。

*

艾米关上房间的灯,走进浴室里,打开水龙头,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姐,这两天我没放录音,他还是觉得有婴儿哭声呢,大半夜的跟梦游症一样跑来跑去。我看,他离真疯也差不远了。

*

白色的病房,窗帘被风chuī得飘动。

沈修站在窗口,俯视楼下车来车往,医院的大门口,行人进进出出。

在这个地方,在这间病房,他失去了最后一个挽回苏兰的机会。

那天,她躺在病chuáng上,那么瘦弱,那么苍白。他带着两个女人进来,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丢下她在这里继续受苦,带着那两个女人去了酒店,没日没夜的做爱。

冥冥中,因果报应,一切都有定数。

他太累了。

如果他还有力气,也许,他还会继续寻找,找到能挽回那个女人的机会。

可是,他累了。

手机放在耳边,一声,两声,三声。

对方接了起来,并不说话。

沈修习惯了她的这种反应,笑了一声,说:别挂,我只要几分钟不,用不了那么久,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他抬起手,打开了窗户,声音平静:苏兰,我死了,你会开心吗?

第35章qiáng取豪夺的他(20)

沈修喜欢高空蹦极。

他爱极了从高空坠落的刺激,享受不知生死的恐惧。

他的人生本来就是麻木的,他喜爱一切能让他兴奋的东西,包括死亡。

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上,脚下空dàngdàng的,有风chuī过,拂起他额前的碎发。往下面看,路过的行人是那样渺小,不值一提。

渺小而不值一提的生命。

他把手机贴在耳朵上,耐心地等待。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但始终没挂断。

他听见了她的呼吸声,平缓,有规律。

胸口躁动的心跳安静下来。

恍惚中,他想起了当年和苏兰谈恋爱,晚上睡觉,苏兰总是很粘人,喜欢靠在他怀里,感受枕边人的体温。

那些遥远的夜晚,怀里的女人早已熟睡,他却醒着,听着她的呼吸声,目光冰冷,手指停留在女人纤细的脖颈上,恨恨的想,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复仇计划,他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这个女人。

掐死她多容易啊。

她的脖子那么细,轻轻一折就会断了。

那时候,他怎么会知道,将来关在lsquo;疗养院rsquo;的日日夜夜,无数个难眠的深夜,他会如此怀念拥抱她入睡的日子。

你爱的人在你身边,躺在你怀里,你听着她的呼吸声本来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qíng,却成为了他遥不可及的梦。

人总是不长记xing,总在错过后才懂得珍惜。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苏兰终于开口:沈修。

短短两个字,他的名字。

沈修惬意地眯起眼,仰起头看着辽远的天空:再叫一声,让我听听。

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苏兰说:你往下看。

医院的大楼下,已经有人注意到他,渐渐聚集起来,对着他指指点点。

沈修眉眼冷漠,嗤笑了声。

一群碍眼的蝼蚁。

耳边传来苏兰平淡的声音:我在楼下。

沈修一怔,这才仔细低头望去,但是太渺小了,所有人的身影都是模糊的一团团影子,他分辨不清。

她说,她在那里。

沈修突然轻轻笑了,柔声道:你等着,我马上来找你。

手撑在窗沿上,他的心脏因为兴奋而狂跳,濒临死亡的恐惧和解脱的渴望jiāo织在一起,他对即将到来的纵身一跃,生命中最后的飞翔,产生了无穷无尽的期待。

你问我,你死了,我会不会开心。

苏兰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让他止住了动作,屏息等待对方的答案。

天与地,生与死,他在等。

会。

沈修又笑了,并不为此感到失望。

他慢条斯理说:我成全你苏兰,这是我送你的,最后的礼物。

曾经,我做梦都盼着你死。一来为了爸爸,为了妈妈,为小良和我自己,二来我知道你一天不入土为安,就不会放过我,总会纠缠到底。

沈修嗓音慵懒:你倒是了解我。

苏兰轻微地叹息一声,像是有些疲惫,语气越发淡漠:而现在,走到这一步,我还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自己,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沈修沉默片刻,轻蔑的笑了笑:那个整容女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半夜的婴儿鬼哭声也是你弄的?

苏兰也笑了:沈先生,我一向了解你,可直到今天,你总算开始真正认识我。

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了,是你,是谢沉楼,还是我爸妈,我全都不在乎。沈修只觉得无比厌倦,闭上了涨疼的眼睛。我早就知道,世界上没人想我活,所有人都盼着我死,好啊,我死给你们看,也算最后做件好事。

苏兰说:就这样吧是生是死,jiāo给老天决定。

*

眼看着窗口的人就要跳下来,楼下的人群中,有人尖叫,有人惊叹,还有人兴奋地起哄,伸长了手臂拍视频。

就在最后一刻,身后准备多时的警察猛扑了上来,牢牢把他拽住拖下了窗台,押住双手摁在地上。

人影消失在窗口。

底下看戏的人长长舒出一口气。

最为紧张的莫过于医院里工作的人。

要真摔下来了,万一家属来碰瓷了呢?

有个小护士从苏兰身边走过,对同伴感叹:关键时候,还是人民警察靠的住。上次有个确诊绝症的跳楼,院里赔钱了,我看经过今天这一闹,咱们院长该考虑把所有窗户都封死。

同伴摇头:这年头,都什么人啊。

艾米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看见沈修消失在窗口,耸了耸肩,掏出包里的小镜子,一边照镜子,一边涂口红:姐,他刚打电话给你那会儿,你叫我报警gān什么?他要跳,就让他跳呗,他自己都活的不耐烦了。

苏兰笑笑:也算天意。晚来一步,他就跳了。早来一步,惊到他,他也跳了。

什么天意?狗屎运罢了。艾米轻哼,抿了抿朱唇,对着镜子飞吻一下。姐,万一他没死成,又开始作妖,怎么办?

苏兰转身:那我就亲手替天行道走了几步,回头看,女孩还在照镜子,摆出各种各样勾得男人心痒痒的姿势,苏兰哭笑不得:小美,行了先走吧,换个地方臭美。

艾米放下镜子,嘟起嘴抱怨:姐,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叫我艾米,小美这么俗的名字,我才不要。

进去医院,苏兰习惯xing的先到谢沉楼办公室看一眼,刚才他在忙,外头这么热闹,也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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