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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口,正好迎面撞见他和另一名医生。

那名医生苦着一张脸,絮絮叨叨:谢医生,我们都知道你和他唉,没人想为难你!可是,人家的背景摆在那里,出了一点差错,谁能担当的起?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还是请你去看一下吧

谢沉楼走在他身边,面无表qíng,目光瞥见一旁的苏兰,脚步停住。

苏兰问:有个来头很大的病人吗?

谢沉楼看了她一眼,双手cha进白色大衣的口袋里,轻描淡写:刚才跳楼未遂的病人,被救下的时候撞到了头,可能有脑震dàng的症状。

苏兰一愣,不自在地垂下眼,讷讷道:哦,那你去吧。

谢沉楼走了过来,经过她身畔,迅速在她唇上一吻,声音低的只有他们能听见:回家再算。

苏兰望着他的背影,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堂,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她又想起了刚才窗口模糊的身影。

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朗朗乾坤,蓝天白云之下,他的周身依然有沉重yīn暗的气息。

光与影,晨光与黑夜。

姐。艾米叫她,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耳语:其实那个神经病吧,也真的蛮可怜的,本来就病的不轻,私底下一直在吃药,这么久了,也没见谁来看过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穷的只剩下钱了。

苏兰靠在门口,说:小美,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但也没见几个人出去报复社会。和沈修那种人在一起,能不能救得了他不说,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共沉沦了。

*

这个世界的任务结束前,苏兰没有再见过沈修。

听说,他彻底疯了。

有一次和张茜出去吃饭,听她说起那个久违的故人。

她说,沈修不认得人了,上回跟着爸爸去看望他,沈修根本当他们是空气,一直在自言自语,一会儿说什么姐,我带女朋友来给你认识,一会儿说兰兰,孩子要放学了,我们去接她。

最后,张茜叹了口气,摇头:虽然这么说很可笑,但我有时候觉得他这样,挺好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至少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始终在笑,以前只要他一笑,我就觉得后背发凉,那次不同他看起来,很快乐。

苏兰心想,那就这样吧。

两不相gān,各自天涯。

*

苏兰在这个世界里停留很久,久得她一度忘记,这只是个虚拟的游戏任务。

所以,当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回到主神空间的宫殿里,她有点不适应,沉默地在桌边坐了好久。

【苏兰小姐,欢迎回来。】

苏兰意兴阑珊:嗯。

【还是不想要奖励吗?】

那一个个珠光宝气的宝箱,那取之不竭的财富。

苏兰摇头:我不是说过了么?用不到的。送我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好的。】

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

半晌,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在女孩消失的椅子上落座。

【参见陛下。这么晚召见属下,可是有要事吩咐?】

男人肤色极为苍白,眼珠是琥珀的色泽,一袭青色的锦衣长袍,眉眼冷淡。

抬起手,虚空中有茶杯凭空出现,冒着热气的茶盏,朦胧了他的神色。

她不高兴,为什么?

【陛下,属下不敢妄自揣摩王后的心意,唯恐有所偏差,犯下欺君大罪。】

哈哈哈!一侧的门边响起幼童稚嫩的笑声。无名叔叔,你越来越会说话了,难怪父王对你信任有加。

男人不曾回头,淡淡问:阿婴,你来gān什么?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一两岁的婴孩,背上驮着半个奇怪的金色蛋壳,蛋壳透过衣料穿出,仿佛连在他的身体上。

【参见太子殿下。】

阿婴小手一挥:免礼。迈开两条小短腿,拉开父亲身旁的椅子,吃力地爬了上去。他捧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的脸,慢吞吞说:父王,这满屋子的金银珠宝,未免太俗气了,九天之上最尊贵的帝女怎会瞧的上眼。

他抢过男人面前的茶杯,抬起来喝了一口,抿抿唇,眼里依稀有淡淡的嘲弄:父王,您这是作甚?您难道忘记了,上回我制定了这么完美的计划,费尽心思安排与阿娘相处的机会,还没结束第三个世界呢,您qiáng行阻止我继续下去,说我哎唷,玩物丧志,九万多年了,还是像个废物

男人侧眸,不冷不淡扫了他一眼。

阿婴瞪了回去,扬起声音:那您现在算什么?哈,难道天底下只许龙王追妻,不许太子找娘了?

男人依然不搭理他。

阿婴愤怒起来,站在椅子上乱蹦乱跳,孩子气的脸上,渐渐浮现成年人才有的怨毒:你趁早死心罢!等到阿娘恢复了记忆,想起你这么玩弄她,你以为她会如何?本来就是qiáng求的姻缘,阿娘原来就不理你了,以后怕是连见一面都不赏脸。九万年了成亲那时候,你们这样的,叫作帝女下嫁笼络诸侯,现在凡间称为政治联姻,总之都不是好东西,阿娘早就不要你了,你非得死缠烂打!

放肆!男人眼里有幽暗的火苗刹那裂开,声音冷若寒冰:沉婴,你越发没规矩了。明日起,我会遣走东宫的两位太傅,由我亲自教导你为人子为人臣的礼数。

阿婴大笑起来,童稚的声音,语气却yīn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你现在想来管教我了?迟了整整九万年!别以为你现在称心如意了,和阿娘和和美美过你们的小日子你想的美!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男人怒极,站起yù追,虚空中一道暗影迅疾掠过,跪在他面前。

陛下息怒,请看在太子殿下思母心切的份上,莫要过多苛责。

男人身形僵硬,立在原地许久,苦涩地牵起唇角,倦怠地转身,背影说不出的孤寂冷清,在满堂金碧辉煌的背景映衬下,更显得讽刺。

罢了。

计较什么呢?他和阿婴,不过同病相怜。

同样,是被她厌恶,被她抛下的人而已。

【番外(二)玻璃球】

沈修小的时候,有一个极喜欢的雪花玻璃球。

两个穿大衣戴着围巾的大人,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按一下开关,温馨的圣诞音乐响起,雪花纷纷扬扬。

整个世界纯白而美好。

他想,等他长大了,要有这样的一个家,他和妻子牵着孩子,在雪中慢慢地走,看着孩子快乐的笑颜,守护他长大。

等有一天,他成为了某个人的丈夫,某个孩子的父亲,他一定不会像自己的父亲,给孩子留下一个孤单沉默的童年。

父母从不在家。

他们总是满世界的飞,偶尔回来一次,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假如碰见了,点个头就算打招呼,形同陌路。

别说是爱qíng,对彼此,他们连互有好感都谈不上,更像是qiáng行凑在一起的陌生人,而他,则是他们不想看见,不想面对,却又甩不脱的包袱。

也许为了良心得到安宁,从小到大,他的银行卡里永远是个天文数字。

花不完的钱,就算花光了,过个几天再看,又有几笔令一般人瞠目结舌的巨额汇款进来。

沈修看着那个透明的玻璃球,盯着里面的三个小人,讽刺的想其实,他又何尝不是生活在水晶球里。

只是那个世界中,只有他和姐姐,还有漫天飞洒的钱。

外面有一层玻璃罩住,不管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出去,无法触摸到其他人拥有的那些看似普通,对他而言却遥不可及的东西。

真挚的亲qíng,父母陪伴度过的幸福童年。

后来,那个玻璃球不知去了哪里,他找不到了。

长大以后,沈修也没能成为他希望的那种人,反而变得越来越像他痛恨的父亲,一个自私,冷漠,漠视感qíng的人。

有时候,他照着镜子,突然会觉得镜中人无比陌生,渐渐变幻成他父亲的模样。

沈修恨极了,挥拳砸碎了玻璃,鲜血顺着骨节上的伤口流淌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卫生间的地砖上。

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出国玩之前,他在家门口碰见姐姐。

姐姐去过超市,拎着一个大袋子进来,从里面取出蔬菜,生ròu,放进他的冰箱里,不厌其烦地jiāo代兰枝和芳嫂,他爱吃什么,那几道菜该怎么做直到他走了过去,笑了声:我一周也难得有一两天在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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