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艰巨的工作。”少年含笑的声音传来,和那天向她伸出手时的语气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老师要好好给我奖励才行。”
男人笑骂了一句。
衣料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安静而高效,就像她每晚母亲与嫖客寒暄后的必经流程。
爱丽丝从缝隙中觑见了少年素白的小腿与一双暗绿色的运动鞋。非常眼熟的,今天体育课上还见过,其实不用特地回想她也猜到了那个男人是谁,她剧烈地颤抖起来,书包侧面的拉链蹭上白墙,发出刺耳而短暂的响声。
“唔……好像有人……”少年轻声说。
爱丽丝不管不顾地狂奔出去,心里那盏灯碎成千片万片,少年洁白无瑕的神像迅速被浓墨重彩的黑覆盖,她剧烈喘息着紧紧按住胸腔,跪倒在校门外的马路上又爬起,一步一步踉跄着前进。
他不配霸占你的地位,爱丽丝·古德里奇!她对自己说。你总算从荒诞的情绪中醒过来了,你体内流着古德里奇家的高贵血液,你不该向任何人认输,你是唯一的继承者,只有你的行为与品性才对得起古德里奇这个姓氏。
佐伊·希拉特,好个道貌岸然的低贱货色,一个同性恋怎么配得上你的感情?
你才是女王,王的权杖要用暴力砌成!如果有冒名之徒占据了你的王位,你就把他赶下去,无论用什么下作手段,无论……
紫色高马尾的少女松开球棒,面无表情地走出小巷,头上套着麻袋的女孩趴在地上,右腿一动不动。
“早上好,爱丽丝。”少年露出温和的笑脸,“今天来的比平时晚呢。”
“嗯,差点睡过头。”她打开课本,“今天也一起吃饭吧,佐伊。”
“好啊,房东太太给我准备了超好吃的章鱼烧,一起吃吧!”佐伊开心道。
萨恩嚷道:“可恶,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吃……”
爱丽丝的两手细微地抖动着,有些脱力,她的心里却从未如此满足过。
关于佐伊的流言还不够引起校方重视而将他彻底击垮,但她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校庆日到来。
那封信就夹在社长表演服的内袋里,等到彩排时换上正式服装就一定会被她发现,然后把佐伊赶出话剧社。
那时候,她将会在舞台上告诉所有人他是个怎样的败类,而她爱丽丝·古德里奇才是真正的王,永远的女主角。
她将会一战成名,让她的敌人一败涂地。
爱丽丝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忍耐着,暗自期待着,提前幸灾乐祸着,校庆日终于将要来到了。
话剧社的演员们将头发梳成复古的式样,穿上繁复华丽的表演服装,灯光与音乐都已就位,在表演大厅进行最后一次盛大的彩排。
王子已经踩着鼓点登场,全场都在等待她的表现。这是她最后一次按台本上的台词来表演,她必须足够美丽、足够强大,把自己的角色饰演好,然后在第二天的正式演出上彻底揭穿佐伊外表下丑恶的心灵。
爱丽丝喝了口水,清清嗓子踏上灯光汇萃的焦点,浑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
她背出第一句烂熟于心的台词,“到底什么事啊,你敢这么粗声粗气的?”
那英俊的王子转过头来,对视,良久的沉默,她感到不对劲之处。她看着“他”的脸,突然想起了这是谁。
爱丽丝额上冒出冷汗,目光瞥向台下,本该演男主角的那个人——社长奥莉威尔此时正站在观众席前,身边男孩的银发亮得晃眼。
她想发出声音,喉咙却像被卡住了,一动不动地僵在台上。
“你干的好事啊!你玷污了话剧社的美德,把公平竞争变为肮脏伎俩,你就像颗烂谷子,只会祸害自己的同胞!”阿尔莎扮演的王子激情洋溢地大声朗诵道,“看清你自己吧,你,一个恶棍,一个小丑,用麻袋套住我的头,用球棒痛击我的腿,一个害人盗位的扒手,从我的衣服架子上偷下了王冠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这不是原台词!
众人哗然,有人惊叫道:“老天,那是阿尔莎,她不是骨折了么?”
“你们听到她说什么了吗?她说是爱丽丝为了演这个角色把她的腿打断的!”
“不,不是这样!”爱丽丝拼命地大叫,“我确实打了她,可是那是有原因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古德里奇家族的振兴!”
阿尔莎向前逼近她,声情并茂,“嘿,原来是古德里奇家族的女儿!你的父亲是个贪恋女色的赌徒,有着十五个情妇,在床上无尽的臭汗里过日子,整个儿糜烂呐!臭名昭著的古德里奇家族,把生下的儿子通通掐死扔进臭水沟,长得漂亮的女儿留下来,你那死在女儿床上的、伟大的父亲啊!守着猪圈,无休止地淫/乱!”
“好变态……”
“她居然是那个古德里奇家族的啊,怪不得。”
“他们家不是早就破产了吗?”
爱丽丝摇着头,不断后退,不慎跌坐在台上,“不是,不是,我没有错,我没有……我是高贵的古德里奇家族的继承人,我是为了捍卫我的王位而战斗,都怪佐伊,都怪他!”
“她疯了吗?”台下的学生会干部皱眉,“奥莉威尔,你们社团怎么回事儿?不行就换个人,别耽误大家时间。”
“不用担心,这绝对不会影响到明天的演出。”俊美的女社长答道,”女主角将由这位动人的王子扮演,演出会非常完美,我们只是借此契机解决一下内部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