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胸脯微微起伏,轻喘的气息里带着酒的甘醇,那味道兰画也熟悉,是玉楼春的酒香。
不用抬眼,就知道是谁,兰画像触电般连连后退几步,却被对方逼到了水榭的围杆上,退无可退。
“江湛,你要做什么?”兰画怒目视他,连名带姓的唤出了声。
江湛垂下头,敛着长睫看她,因着喝多了酒,他漆黑的双瞳散去了平日的凌厉,如两颗水洗的葡萄,盈盈裹在水目中,竟生出一种玲珑剔透的易碎感。
“兰画。”他呢喃着她的名字,温热的吐息柔柔的飘散在空气中,氤氲在两人之间,“我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语音里带着缠绵的温情,仿佛是历经沧桑后终得心中所愿。
若不是亲眼看着那张脸,兰画都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口中发出的,以上一世他对自己浅淡的感情来看,江湛找了她三年,一是因为他嫉恶如仇,想报复回来,再者就是因着他那可怕的占有欲。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般...痴缠?
果然是喝醉了。
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衫,兰画警告道:“这是乐坊后宅,请小王爷速速离开,否则我就喊人了。”
江湛长眉上挑,露出眼尾的一抹红,在昏暗的夜色中,给人一种蛊媚似妖的错觉,声音也桀傲:“本王的名声已经被你毁了,不介意再毁第二次。”
兰画拧眉,正思索脱身之计,忽然江湛高大的身躯贴过来,大手覆上她的锁骨,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那朵桃花纹样。
兰画身子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往后躲,江湛长臂一捞,箍在了她的腰间,两个人距离拉近,鼻尖只隔着一线,四目惶惶然撞在一起,时间静止了般。
男人的目光又落在她的锁骨,眉头紧皱,挤压出满眼细碎的水光,面部的肌肉亦微微抽动。
“疼么?”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第26章算账
锁骨白皙,桃花粉嫩,原本应该是很惊艳的纹样,江湛却觉得分外的刺眼。
那嫣红的花瓣仿佛是她皮下渗出的血,引得江湛本就沉重的脑袋一阵眩晕,他拉起她颈间的衣领盖住了那朵桃花。
兰画趁机推开他,向一旁踱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冷清清的回他,“很久以前的事,不记得了。”
江湛自诩千杯不醉,没想到今日只喝了半坛子玉楼春,竟熏熏然欲醉,凉风一吹,头痛的仿佛要炸开。
虽然脑中已经翻江倒海,他面上依旧不显,长身立的笔直,眼睛锐利如鹰隼即将袭击猎物,“狠心的女人。”
对他狠,对自己也狠。
兰画只觉面前这高高在上的王爷,像极了州官,只许自己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回道:“彼此彼此。”
江湛被她噎的无语,若说狠心,他当之无愧,昭狱多少贪官污吏、乱臣贼子都被他亲自撬开了嘴,以至于现在昭狱,不必用刑,只要报上誉王爷的大名,嫌疑人就乖乖招供。
他的确狠心,但和兰画的狠心却不是一回事。
“原来的印迹本就不丑,你何苦自己残害身体?”北璟的话还在耳边,江湛眉头拢成了一疙瘩,昭狱有类似的酷刑,把骨刺敲入人的体内,其痛苦常常五大三粗的男人都顶不住,更何况兰画一个女子。
兰画当初根本没考虑自己能不能忍受这切肤之痛,她只是疯狂的想除去他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骨刺钉入她锁骨的时候,她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一点也不后悔,身上痛,心里却是轻松的。
这一切都拜江湛所赐,现在他却理直气壮的问出这个问题,兰画垂眸,“为何残害自己的身体?请问誉王爷,我是一个物品么,你想要就夺来,不由分说盖上自己的印迹。”
凉风从湖面习习吹来,她一头青丝蓬松在两颊,显得妩媚又勾人,三年的时间,她脱去青涩,肆意绽放女子的风韵,只是那微微扬起的小脸,一如往常的倔强。
江湛看她,黑色的瞳仁在眼眶内晃了几晃,“这个印迹也许并不意味着占有?”
或许是喜欢?
那时只是一时起意,他早已忘记当年的想法。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兰画淡淡一笑,“王爷说这句话自己信么?”
酒气慢慢上涌,蒸腾的江湛五脏六腑如在水深火热之中,兰画的这句话却如一盆冷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他睁大了眼睛,内里血丝尽显,声音不觉提高,“我今天带不走你,是么?”
“带我走?”兰画仿佛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问他,“把我带回去,然后呢?喜欢了招来,不喜欢就弃如敝履。”
江湛瞠目,“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江湛与生俱来身份尊贵,骨子里就认为身边的一切都可以随意索取,不必费心对待,哪怕对方是个人,看着他不敢置信的表情,兰画突然厌烦这场对话,冷冷道,“不到最后,人往往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她不欲再和江湛纠缠下去,直接道:“王爷怎么飞过来的,就怎么飞回去吧,这里只弹曲不接客,王爷不在乎清誉,乐坊在乎。”
说完,她转身出了水榭,进了寝屋。
江湛提着最后一丝清醒御空飞到这里,却没听到一句舒坦的话,此刻被下逐客令,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他三两步跟了上去,在兰画即将关门之前,大手按在门扇上,沉着嗓子问:“我若回不去,你难不成让我在水榭吹一夜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