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对陆蕴拱手:“劳你费心了。”
陆蕴笑道:“不费什么,二小姐极是聪慧懂事。”
因通传的内侍已经等候在前厅,两人也未多说什么。沈听澜与那内侍交谈了两句,便跟着进宫去了。陆蕴虽估计今日赵殊必是会设宴留她,却还是让厨下备了几个她爱吃的菜。他又遣人给艾三娘送了信,请她明日来沈府,替沈听澜瞧一瞧伤处。
陆蕴看她总要轻按肩部的样子,并不似佘氏信里写的那般大好了。
等沈若筠睡饱了起床,便被齐婆婆告知,沈听澜已经回来过了。
她这几日总是跟阿砚玩,一听这个消息,几乎是本能地发出一声鹅叫。
“……你们怎么不叫我呀?”
沈若筠瘪嘴问两个小丫头。
早园委屈道:“我与节青一起叫你来着,可你转了个身,还念叨‘不许吵我’……然后将军就进来了,吩咐我们不要叫你。”
沈若筠隐约记起一些,脸慢慢红透了,拿手捂着不想说话。
“小孩子睡觉都是这样的,睡着了便是打雷也叫不醒。”齐婆婆安慰道,“大小姐在你床边瞧了许久才走,现下进宫去了,晚上回来定有许多话要与你讲呢。”
“进宫?”沈若筠对这个词反应有些大,“她……她进宫去了?”
“本就是进京述职的。”齐婆婆以为沈若筠上次在宫里吃了苦头,才有此反应:“不必担心,她并不是去后宫。”
沈若筠心里装了那日在福宁殿偷听到的事,一想到沈听澜进了宫,便有些惴惴不安。她坐立难安地溜着阿砚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想到今日窘态,跑去了垂花门处等沈听澜回来,谁劝也不好使。
齐婆婆无奈,只能搬了竹编的矮脚小凳子叫她坐着等,每隔小半个时辰便要来看看她。
沈若筠从未时六刻苦等到酉时七刻,看着天光一点点的暗下去,开始时有些望眼欲穿,一听有动静便欣喜地盼望是长姐回来了……再往后反是淡然了许多,戌时宫门便要关了,最晚不过这个时候。
等得无聊,她便抬头看夜色渐起的星星,有一颗显得分外明亮,她记得祖母讲过,天上特别亮的星星叫长庚,旁边的星星甚至会被它的光亮吸引,围绕在它周围。
沈若筠抬头看着这颗分外明亮的星,不知为何,这感觉竟有些像她想起长姐时的心情。
“还是再用些吧。”陆蕴的声音自影壁前传入,沈若筠猛然从小竹凳站起,心里突突地跳着。
沈听澜进宫时换的是一件竹青的圆领箭袖袍,束了鸦色腰带。沈若筠瞄见了她,跑过来扑到她怀里,一双小手就在腰带下将她紧紧圈着。
“阿筠。”
沈听澜摸摸她小脑袋,她比去年长高了不少,却比去岁还要黏人。
沈若筠把头埋在她身上,十分依恋。沈听澜想将她抱起来,就听陆蕴劝道,“她现下有些沉,你肩上的伤还未好,还是别抱了。”
沈若筠听到陆蕴说自己沉,想要反驳他,可听得这后一句,又顾不上了,仰头去瞧沈听澜。
“不碍什么事。”
沈听澜单手将沈若筠抱起来,“我们家阿筠不沉的。”
沈若筠美美地搂着姐姐的脖子,冲陆蕴做了个鬼脸。原沈听澜回来前,她想要对方哄她,至少也得哄一个时辰。可等她真的回来了,只这样抱着自己,心里就无比熨帖,反过来恨不得要对着她说一个时辰思念的话。
虽是舍不得这个暖和的怀抱,可也知她肩部有伤。沈若筠在她脸上亲了亲,就懂事地扭身下来了。
沈听澜牵着她的手,“怎这样凉?冷么?”
“不冷的。”
“官家说你也在女学读书,可还习惯?”
“一开始是有些,卫先生不爱与人解惑,现在就已习惯了,不懂的回来再学。”沈若筠问她,“祖母还好吗?”
“好,只是每日都念着你呢。”
“我也想你们。”沈若筠靠着沈听澜的手臂,“一到吃饭时,便特别想。”
沈听澜和陆蕴都笑了。沈听澜握着她凉凉的手,还是将她抱起来,大步去了自己住的东瞻院。陆蕴出府前就已吩咐人在此备了她爱吃的几样菜,并汴京的时令瓜果鲜蔬。沈听澜把沈若筠放到桌前的锦杌上,又叫陆蕴坐下一起。她也算是看着陆蕴长大的,不管他过没过继到父亲名下,姓氏是什么,陆蕴在沈听澜心里就是弟弟。
陆蕴倒也不推辞,又见沈若筠今晚活似桌上从蒸锅里刚端来的糯米团子。沈听澜吃饭,多用了些桂花藕羹,沈若筠便拿筷子夹藕片往沈听澜碗里送,黏人得紧。陆蕴陪着一道用完了饭,便回了自己院子,留姐妹两独处会。
沈若筠可不觉自己黏人,不过是沈听澜沐浴,她守在净室外面罢了。中途想起来还有东西要送给她,又迈着小短腿跑回自己院子去取。
沈听澜从净室出来,以为妹妹回院子睡觉了,谁知等云暮拿了帕子来替她绞干发,便见沈若筠抱着个檀木盒子又跑了来,身边还跟着那只白日里在她院子里睡觉的白鹅,神气活现地扇了下翅膀。
沈若筠把盒子递给她,沈听澜蹲下身接过来,问她道:“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这个送你。”沈若筠打了个小哈欠,“我还不困呢。”
沈听澜将盒子打开,见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面人,穿着铠甲插着令旗,眉目间竟有些祖母挂帅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