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靠得近些,周沉低声道:“你知我不想娶你,我也知你不想嫁我,可我想娶的人现在还不能娶。你便是不嫁我,保不定官家也会将你嫁给旁人……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沈若筠恍然,周沉上一次在行宫与人私会,对方极有可能是个女官而不是宫妃,说不定是去年夕月刚进宫的这批,所以他要等心仪的人出宫才能娶对方。
“我……”
“你想说你不信我是吧?”周沉料到她想说什么,笑着道,“可你不是已经信了我两次了么?”
“那你家长辈……知道你和她的事吗?”沈若筠想起陆蕴说的婚姻利益论,“是不是你不娶我,你家长辈也会为你安排别的婚事?”
周沉脸色一变:“你知道她是谁了?”
“这不难猜吧。”沈若筠没有注意到周沉的异样,“你与她在宫禁私会,还说现在娶不了,想来定是位女官了。”
周沉心下刚刚紧绷起的弦又松了开,大方承认道,“是,我已快加冠,家里自然会给我议亲,不与你,也有旁人。”
沈若筠点点头,心里考虑着这事的可行性。周沉有一点说得对,便是闹黄了这一桩,说不得赵殊还要将她指婚给别人。与其这样,不如与周沉做一对假夫妻,在外面演演戏,过几年他等到心仪的那个女子,便与他和离,去冀北与祖母她们在一处。
“官家赐婚,真可顺利和离吗?”
“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先与你写一份和离书。”周沉允诺道,“我知道沈家的情况,若你出嫁,还可将家里产业写作你嫁妆。以后和离了,这些也俱是跟着你的,沈家那些族人也拿不到分毫。”
沈若筠没想到他连沈家的族人贪图她家产业的事都知道,神色间有些不自然,“你知道得真多,不过他们这几年已经不上门来了。”
周沉双眸睨向她,片刻后道,“他将你保护得真好。”
沈若筠满脑瓜子成亲的事,没听清他的话,又将最要紧的事拿来问他:“那我与你成亲,还能住在沈家吗?”
“住回去怕是不行,”周沉见她一双眸子闪闪,满是期盼,令他不忍打破,不自觉地将话说得轻些,“不过我不会与你住一处,也不会管你白日去哪儿。”
沈若筠仔细想了想,这样好像也不错。她嫁到周家,赵殊便再不能拿她作什么文章。
周沉引她到石凳坐了,见她还在细细思量利弊,嘴角微微上挑。其实他作此决定,也不过是几日前。
自在行宫与赵多络私下相见,被神出鬼没的狄杨知道后,周沉便觉得心下惶惶难安。于是赵月娘将上元之事告知赵殊后,赵殊问起时,他便顺水推舟,推给了沈若筠。
赵殊倒是不反感年轻男女之事,还感慨了两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当周沉以为此事已揭过,赵殊却颁了旨,给两人赐婚。
伴君多日,赵殊想什么,周沉也能猜出几分。赐婚一事甚妙,若是沈家不同意,佘氏眼下病重,便只能是沈听澜回京请他收回成命;若是沈听澜不来求,沈若筠嫁到周家,其实也是为沈听澜以后进宫铺路。毕竟从此之后,周家与沈家便捆在了一处。
父亲周崇礼知道此事后,十分震怒,偏又不能跟罚小儿子一般罚周沉去跪祠堂。周夫人也不同意,不提她已经看中了梅娘,沈家是武将本就配不上他家这样的文贵清流,他的媳妇又是周家未来宗妇,沈若筠如何能当。
圣旨下来后几日,家里想的俱是如何推托,想来想去都是从沈家入手……周沉不同意,因为沈家出了事,周家便退亲,太过于明显了。
倒是往日一直显得资质平庸的弟弟周季,叫周沉刮目相看了一回。这臭小子读书上不通,在此事上反有几分胆识。
周季施施然拜父母,说他愿意娶沈二,也愿进宫去求赵殊。
周崇礼本要斥责他,忽想起年初时,赵殊下过一道奇怪的旨意,叫他带周季进宫去,当时还说了几句奇怪的话。说不得赵殊最早想要拉纤的,便是周季与沈若筠。
虽说是抗旨,但也不是不行,只消推说拟旨时写错了便是,轻责执笔内侍便可揭过。
再者周季年龄尚小,成婚也要等上好几年,说不得就有了变数。
周崇礼沉吟思考间,周沉却是心下警铃大作。周季自那年上元被沈家人所救,便至此对沈若筠念念不忘。莫提叫他与沈若筠成亲,便是叫他入赘沈家,怕是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欣喜允之。
周沉想到此,便更觉不能将周季扯进来。周季年纪还小,还不懂娶妻该娶什么样的,见到沈若筠这样与文官家贵女不同的,且又长了一副好相貌,极难把持。等再过上一两年,他读进去书,心思便也就淡了。
周沉于是费了好些力气,才说服父母相信,他与沈二不过是因着要查沈家的事而相识,并无私情。他将人娶进来,也不过供着而已。等过一两年或可休妻和离。
安抚了父母,却没有去与周季说,心里盘算着要将周季送出汴京读书去。
他与沈若筠这桩婚事,在宫里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周皇后闹了两日,赵殊却连慈元殿都没踏足过。刘太后倒是对这桩婚事很满意,还想亲自发嫁沈若筠,故安排两人“相看”。
他来得比沈若筠还早些,太后还细心替他备了只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