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精灵们喝的酒中,下了对夜之种族无害,但对日之种族是剧毒的月幽草,最慢半个小时内他们的手脚就会开始麻痺,然后在三个小时后窒息身亡。
曼托菲尔重複昔日友人的话语,低头注视自己身下青灰色的布袍道:男人一开始以为旧友在开玩笑,但他很快就知道对方是认真的,因为旧友满眼血丝的诅咒束缚我最好朋友的卑鄙精灵,更因为他亲眼见到一名以手稳着称的中年精灵药师失手让酒杯砸到地上。
男人有解药吗?
他没有,可是他知道下药的人与精灵的药师手上可能有。
曼托菲尔阖上眼,在黑暗中低述:所以他先打昏旧友,佯装要扶烂醉的友人坐下休息,再强撑笑颜去找公主、护卫与场上最资深的精灵药师,而这三人在男人开口前就明白他要说什幺,然后毫不犹豫的攻击最靠近自己的狼人或夜血者。
……
结盟酒会在转瞬间变为恶战,精灵们抢在药性发作前突围逃离会场,儘管他们都是经验老道、默契绝佳的战士或术士,仍有三分之一的人牺牲,然后没有一人毫髮无伤。
男人也是?
男人也是。
曼托菲尔点头,依旧闭着眼道:精灵们逃到一间废弃工厂,在厂中处理伤势、清点人数和解药,然后很快就发现三个令他们绝望的事实,第一是解药的数量不及存活者的一半;第二是赶製出的解药药效欠佳,服用后至少要休息一日身体才能正常活动;第三是有精灵在战斗时听见狼人说,他们必须提前突袭森林。
森林是……精灵们居住的森林?
是,狼人计画在结盟宴上解决精灵的王族与精锐,再突袭只剩老弱妇孺的精灵森林。
曼托菲尔压在腿侧的手指收紧:如果狼人的计画成功,就算中毒的精灵能侥倖逃过搜捕,也会失去家乡、妻儿与弟妹,对他们而言,这是比死还痛苦的事,因此精灵们拚命思考扭转情势的方法,最后决定将一切託付给男人。
……啊?
男人是战士级夜血者,如果他能升到领主级──领主级和战士级夜血者的魔力与恢复力有极大差距,就有可能在森核被攻破前赶回森林、驱逐狼人,但要让夜血者升级只有一个办法:摄取大量蕴含饱满灵力或魔力的血液。
曼托菲尔停顿几秒,将五指刺入掌心:精灵们请求男人喝下他们的血液,带着他们──无论中毒或解毒者──的灵力回去保护重要的家人,起初男人拚命拒绝,希望精灵们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是他本来就是不擅长说话的人,所以一个精灵都没能说服。
……老天。莱奥以轻但溢满惶恐的声音低语。
男人花了一个晚上吸乾精灵们的血,
曼托菲尔的嘴唇微微抽动,以细到几乎要被屋外雨声掩盖的音量道:他为了让能喝下更多,屡次割伤身体放血,可是随着魔力的上升,伤口癒合的速度也加快,他只能一刀接着一刀划,在吸到最后几名精灵时,男人已经搞不清楚切割自己肉体的目的是流血,还是发洩情绪了。
……
公主与护卫是男人倒数第一与第二吸血的精灵,而当他放下友人与恋慕之人冰冷的身体时,体内的累积灵力也突破战士级夜血者的极限,如精灵们所愿成为领主。
曼托菲尔的肩膀微微一颤,因为莱奥忽然碰触他握拳的手,偏高的体温透过掌心贴上夜血者的手背。
男人靠着昔日雇主的帮助,即时赶回森林打退狼人,
曼托菲尔紧绷的声带稍稍舒缓,一面感受莱奥的温度,一面继续未完的故事:他将公主、护卫与其余精灵们的遗书和遗物交给留守的老祭司,打算在完成朋友们的心愿后,亲手了断自己的性命。
然而他的企图被老祭司看穿了,在男人计画自杀的当晚,老祭司用拐杖敲开他的门,指着男人说:你以为这样就是赎罪吗?太自恋了!你这连芽都没发的小伙子听好了,只要你体内有一滴我辈勇士与王族的鲜血,就必须背负他们的责任,保护他们珍爱的事物,成为让他们自豪的存在,你的生命已不是你的,属于这座森林里全体精灵──无论亡者或生者──的!
……
每当男人想要杀死自己时,就会想起祭司的话。
曼托菲尔掀开眼帘,鬆开手指翻转掌心,在反握住莱奥的手时,望向人类错愕的脸庞道:如果他不存在,那幺公主、护卫与众多优秀的精灵也许都能活下来,但现实中没有如果,现实中只有失去领袖、父母、兄姊的幼小精灵,他必须好好活着,这些精灵才有机会长大。
莱奥的手指微微一颤,蓝眸缓缓放大,猛然理解夜血者想向自己传达什幺。
莱奥,你必须好好活着。
曼托菲尔握紧莱奥的右手,凝视对方的双眼道:你必须代替你的母亲和叔叔,照顾好你妹妹和你自己,如果你死了,无论生者或亡者,都不会有人高兴或幸福。
莱奥张口再闭口,反覆数次仍说不出话,只是扣着曼托菲尔的左手大口大口的吸气,奋力压抑恸哭的冲动。
这令曼托菲尔忽然有点想笑──莱奥都在自己面前哭过好几回了,根本用不着忍,抬起手本想掐掐通红的脸颊,却因为对方别开头而意外摸上嘴唇。
柔软、带着几分湿润的触感贴上曼托菲尔的指腹,他脑中忽然浮现两人在森林边缘诱捕伊卡与帕达的记忆,当时纠缠喉舌的饥渴猛烈地复甦,令夜血者的思绪骤然中断。
当曼托菲尔回过神时,莱奥的双唇已不在他的指下,而是紧贴着自己的唇瓣,泛着淡淡鹹味的气息透过鼻腔、半开的唇齿渗进神经,令夜血者的身体开始转热。
──我在做什幺?
曼托菲尔听见理智如此质问自己,但他没有余力回答,因为莱奥的舌头缠了上来,将这个由夜血者发起,笨拙、僵硬、毫无技巧的生涩之吻,转变成令人脑髓发麻的燎原之吻。
两人倒上地板,曼托菲尔仰躺在莱奥的身下,面色嫣红的注视以手撑地,横在自己上方的人类,在那双天蓝色的眼中瞧见深沉的慾望。
曼托菲尔。莱奥低声呼唤,声音比平时粗沉,蓝眸明亮如焰火。
曼托菲尔的心头微微一抖,他知道莱奥想要什幺,两人前天才做过相同的事,无论就週期或夜血者的状态衡量,都没必要再做一次。
──拒绝他,你应该拒绝他。
曼托菲尔的理智如此指示,可是身体却做出完全相反的肢体语言。
夜血者仰望着人类的面容,屈起修长的双腿,在对方的注视下一吋一吋打开。
他将莱奥纳入体内,不是迫于诅咒或其他原因,就只是想要将眼前的男人据为己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