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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
第19年
许一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侧了侧头,随即又张大了嘴巴
咔,她听到了自己关节摩擦的声音。
她有些郁闷地闭上嘴,继续用抹布擦水池。
不一会儿,宿舍的大门被打开,张骆瑶捧着两个小纸箱走了进来。
你在清理水池吗?看见许一零后,张骆瑶嘿嘿一笑,你太好了!
哈哈,没事许一零转头打量了一下张骆瑶手里的纸箱,那大概就是之前闻静雅拜托她顺路带回来的快递。
瑶瑶!闻声过来的闻静雅从张骆瑶手里接过自己的快递,并连连对张骆瑶道谢。她转头对许一零说:这是我家里寄来的糕点,亲爱的快别忙了,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洗完抹布后,许一零走进房间里面,张骆瑶正伸着手给因为痛经下不来床的夏慧妮递吃的,闻静雅则在收拾桌子给零食腾地方。
许一零低头,拿起闻静雅刚做好的流沙手工品仔细端详,不禁赞叹道:好漂亮啊,你太厉害了吧!
闻静雅高兴地说道,做这个真的很快乐呀。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明天是元旦假期,学生晚上可以请假不回校住宿。
围着小桌子吃东西的时候,大家聊起了各自晚上的行程。
张骆瑶请了假,约了和她同城的女朋友出去跨年。闻静雅准备待在宿舍里打游戏,守着晚上的直播。夏慧妮身体不适,所以她只能待在宿舍看电影。许一零在溪城没有认识的朋友,所以她也打算和闻静雅她们在宿舍里跨年。
你们快看我发的链接!夏慧妮在玩手机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连忙挥手,你们都点进去看看嘛。
点进去之后许一零她们才知道那是个测试网站。
网站页面十分简陋,首页上列了一堆很是吸引眼球的问题,比如你的血液是什么成分、你的结局是什么、是什么杀死了你这些问题只要输入名字就可以得到答案。
想想也知道这些问题还有答案不可能是真的,不过那些神神叨叨、似是而非的答案总给人一种好像真有那么回事的错觉。在无聊的时候看看这些还是挺有意思的。
于是,大家都一个一个顺着测了下来,还互相交流解读。
你的墓碑前会有什么?许一零念着屏幕上的问题,点了进去,输入自己的名字。
几秒种后,屏幕上便蹦出了答案:
【许一零的墓碑前会出现刀划的痕迹、爱人的血和一节无法辨认的指骨。】
她愣怔了一刻,而后又忍不住笑自己明知道是假的怎么还真当回事了。
哇,你这个好带感啊。张骆瑶凑过来感叹道,墓碑前有刀划的痕迹,指骨,居然还有爱人的血哎!
什么什么?这么有意思?夏慧妮听罢,有些兴奋地联想道,喂,你们说,会不会是这样,她和她的爱人非常相爱,然后她的爱人发誓此生非她不娶,然后就用刀把自己的无名指切下来了?
怎么可能,这也太狗血了吧许一零下意识反驳道。
啊,不要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么血腥的故事啊!闻静雅大喊着。
我也要测我也要测!张骆瑶好奇地输入自己的名字,看到答案的时候立马说道,我的墓碑前也有爱人的血,但我老婆可怕疼了
许一零望着屏幕上那几行字出神,随后便把这个链接转给了许穆玖,问了一句:
【你看看那个墓碑前会有什么的问题。你的答案是什么啊?】
对方并没有立刻回复。
她心不在焉地把手机息屏,又重新开屏,突然想到自己其实也可以直接输入名字,并不需要问许穆玖。
不过,让他自己去看答案其实也是想知道他得知这些东西的反应。
他的答案会是什么呢?
好想知道。
她迫不及待地把许穆玖的名字输入框内,得到了答案:
【许穆玖的墓碑前会出现破碎的蝴蝶翅膀、未完成的手稿和一张被撕坏的倒吊人塔罗牌。】
蝴蝶翅膀为什么碎了?什么手稿?倒吊人塔罗牌是什么意思?
咦?你怎么还在看这个问题呀?张骆瑶问道。
回过神的许一零慌乱地把手机屏幕息了,连忙答道没什么,所幸对方没有看清名字,也没察觉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哎,说起死啊,你们还记得桐月湖那个总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的黑天鹅吗?夏慧妮突然问道。
那只天鹅很漂亮,许一零在社团招新那天看见过,后来她去桐月湖的时候偶尔也看见过几次,她对它还有些印象,可她不明白为什么那只天鹅又和死扯上了关系。
我听说那个天鹅扑腾是因为妻子去世,发疯了。夏慧妮叹了口气,起初我还以为是因为它很活泼、精力旺盛呢。
竟然有这种事啊许一零十分惊讶。
张骆瑶的语气有些悲伤:我听说天鹅是一夫一妻的,那个黑天鹅一定很爱它老婆吧。
', ' ')('这么说,有时候动物比人还要有人性、重感情呢。闻静雅无奈地说道。
宿舍里一时间为这只可怜的天鹅发出阵阵唏嘘。
许一零握着手机的手顺便点开了浏览器,一边和大家为天鹅叹惋一边搜索和天鹅的一夫一妻有关的那些帖子。
起初帖子里的内容只是围绕着天鹅对爱情的忠贞的阐述,还列举了自然界里其他和天鹅类似的动物,比如秃鹰、大雁,它们一生只陪伴一个伴侣,会在伴侣死亡后哀鸣、死守甚至殉情。
许一零看到这些内容之后心里很受触动,开始暗自感慨为什么人类做不到动物对爱情的那般认真。
直到她发现相关的话题开始转向动物的一夫一妻制是在为生存率服务、它们的繁殖、结伴是在遵循本能、习性,并不像之前所说的爱情深厚的说法那样浪漫,对它们的爱情的解读和赞扬无非是人类一厢情愿强加到动物身上的想象。
陡然间,她心里先前的那股感触、动容仿佛被嘲笑、被批评了,一下子无处安放了。
说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剥夺了感性地看待问题的权利,倒不是说她无法感性地看待问题,而是她每次这么做、想去抒发些什么的时候总是得面对被批评的恐惧,心底的那些批评会告诉她这么想是不成熟的、傻的,甚至是愚昧的。
可如果每次看问题都不带感情的话,那么一辈子活得岂不是很冰冷、很无趣、缺少很多色彩吗?
想到这里,许一零又开始感到不安,极力让自己不这么想。
要当一个理性的人。
她反复地这么提醒自己。
她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习惯性地认为理性高于感性,就像小时候的她认为理科比文科更实用那样。
此外,从小到大,她看过很多男女行为对比的帖子,也听很多人提过这样的话题,好像大家几乎都认为男生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会比女生理性。她很不服气,她觉得这是偏见,是刻板印象,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刻意回避一些大家认为更符合女生的行为,以此来反抗这种印象。
所以,每当她想做一些被认为是典型的女生行为,她就会陷入矛盾。
张骆瑶是下午四点左右出门的,宿舍里的其他人在宿舍吃了点东西,悠闲地待到了晚上。
傍晚,睡醒的许穆玖回了许一零的消息,他也很好奇倒吊人塔罗牌的意思,和许一零聊了好一会儿塔罗牌之后又开始好奇许一零的答案。
【好像都不是什么开心的寓意】许穆玖看着自己和许一零墓碑前会出现的东西,如此评价道。
【毕竟是墓碑,还能有多开心啊】
许一零忍不住为这个连影子都没有的事感伤起来,她认真地设想了一下,突然觉得,也许未来自己的墓碑前的景象并不会比这个测试网站胡诌的答案乐观多少。
许一零原本还想跟许穆玖聊聊学校的黑天鹅,刚打了两行字许穆玖就被室友喊去打扑克牌了。
许一零回复了一句知道了,之后也继续看夏慧妮推荐给自己的电影了。
大约晚上十点的时候,许一零看见程露学姐在七叶诗社的群里发消息问大家要不要一起步行去两公里外的大桥上看新年的烟花。
这不是诗社的正式活动,许一零之前也听说过学姐他们有时候会临时起意去做一些有点疯狂和出格的活动。
偶尔这样一次听起来很不错,她不禁心生向往。
在群里留下+1的消息、请了假、披上外套戴上围巾,还答应夏慧妮拍下好看的照片之后,许一零就带着手机和充电宝出门了。
一个人路过桐月湖的时候,许一零看见暗处有一对情侣的影子在柳树旁相拥。
寒风吹皱了深色的湖水,吹动了许一零额角的碎发和脖子外的围巾。
许一零的目光在那对情侣身上停留了两秒,她突然又想起那只独自发疯的黑天鹅,默默地感叹了一句天气真冷,随后继续往学校大门走。
她觉得赶路的时候无事可做,于是拿出手机给许穆玖发黑天鹅的故事。
到校门口的时候,许一零看见有一侧墙边上站着几个人,其中就有程露学姐,学姐在和另外几个人聊天。
她猜测那些人就是今晚要一起去大桥看烟花的人。
许一零虽然参加过几次诗社的活动,但是和其他人还不太熟,并不敢主动搭话。她一边观察其他人,一边慢吞吞地往诗社成员聚集的地方挪,直到转过头的程露发现了她。
小许同学!
程露开心地向许一零招了招手,许一零连忙加快了脚步。
程露重新跟其他人介绍了一遍许一零,大家十分热情地打了招呼,又继续讨论起刚才在群里就一直在讨论的蒸汽波音乐。
许一零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听其他人聊天,直到她感到手机震动。
她低下头打开手机,发现是许穆玖发来了消息:
【太可怜了,一定是感情很深,这样的日子肯定很孤单吧】
', ' ')('是啊。
许一零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是个很自然的反应吧?
虽说是这么想的,可她还是回复道:
【其实我刚刚还看到一种说法,动物对这些没有什么复杂的概念,他们谈不到感情,行动只是遵循本能而已】
【嗯,这么认为倒也挺有理的】许穆玖答道,【每个人想法不同吧】
许一零继续问道:
【你会不会觉得认为动物有感情这种想法太感性了,或者太不理性、太幼稚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对方疑惑道。
【你先回答我吧?你周围的朋友,他们会怎么想呢?】
过了一会儿,对方终于接连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什么样的想法都会有的】
【我觉得这种事没必要一定分出个感性理性的,怎么想都可以啊,也不用纠结幼不幼稚,就算幼稚又怎么样呢,幼稚又不是贬义词,感性也不是贬义词,感情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东西】
【大家平时都很累了,总得被允许自由地想象一会儿吧?】
看到这几句话,许一零说出了自己的苦恼
【我就是觉得,本来我也为天鹅的故事难受,我都快认可他们是有感情的了,但是突然又看见他们没感情,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在瞎想,我就感觉自己好像被教训了】
许穆玖发来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他继续说道:
【这么说吧,如果一个人他是真的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动物的本能那些,那么他确实懂得挺多、想得也蛮特别的。如果他其实也被这个故事打动了,但他偏要否定感情,偏要嚷点跟其他人不同的,那这不能说是理性】
【那叫毁气氛嘛】
嘿嘿许一零看着屏幕上的字,笑出了声。
小许同学,出发咯!
突然,程露拍了拍许一零的肩膀,许一零吓了一跳。
程露拽着许一零的胳膊,示意她跟上其他人。她看许一零拿着手机,又看了看许一零的神情,八卦道:跟谁聊天呐?男朋友?
啊许一零的心跳陡然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她低下头关了手机,紧张地后背也有些发热。
她犹豫着。
因为她意识到程露和她认识的其他朋友不同,除了夏慧妮,她们两个的交际圈并没有重合。
许一零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就算承认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就在她还有些承认不出口的时候,程露已经问了下一个问题:
他也在溪城吗?在上学吗?
嗯,许一零点了点头,小声地答道,他在益城读大三。
前往大桥的队伍里一共有十几个人,有大一大二还在社团的,也有一些已经退团但是还是会回来玩的学长学姐,一行人成群的边聊边往大桥的方向走,刚才还在聊蒸汽波音乐的同学这阵子已经聊到被滥用的虚无主义、电子产品的普及会不会降低人群中作家和诗人的比例了。
小许同学在想什么呢?程露歪着头问道。
嗯?
许一零看着程露温柔含笑的神情,倾诉的意愿在逐渐变强。
是这样的许一零在脑内组织了一下语言,最终把之前因为极度想逃离偏见所以控制自己的想法行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对程露讲了出来。
嗯程露听罢,了然地摸着下巴,其实啊,我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也有过和你一样的苦恼呢,而且不止我,我的一些朋友也和我们一样。
因为找到了同伴,许一零很是激动:真的吗?
真的。
程露和许一零走在队伍的末尾。和着寒风,程露谈起了她自己的经历:
程露出生的地方就有着很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父亲是奶奶十分宠爱的次子,她的母亲嫁入他们家之后,家里的老人都觉得是母亲高攀了父亲,母亲在婚后几乎感受不到父亲的关爱,甚至在生下了女儿也就是程露之后受到了苛待。程露的大伯母为了生下儿子,接连怀孕,生下了三个女儿后才生下了小儿子,在那之后身体一直很差,爷爷和奶奶十分偏心小孙子,甚至还将大伯母的二女儿送给了别人。程露的母亲看到家里的状况,感到十分后怕和灰心。程露快上初中的时候,她的母亲去了外地工作,和程露的父亲常年分居。
从小我就很要强,家里人越是忽视我,我就越想证明自己很厉害,那时候我恨不得天天向所有人证明男生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我和男生一样厉害。我就告诉自己,我不要柔柔弱弱的,我不要像个女生,我从来不穿裙子,甚至连颜色鲜艳的衣服都不穿,我把皮鞋扔掉,也把头发剪短,很多年都是这样。
其实我也很喜欢裙子,喜欢长长的辫子,我也喜欢玩娃娃,喜欢看公主和仙女的动画片,我背地里很羡慕那些还在当女孩子的朋友,可我又安慰自己,我告诉自己我比她们厉害,因为我像个男生这是个很可怕的想法,我那时候居然觉得像男生
', ' ')('这一点让我有优越感。我还总听说女生之间会勾心斗角,男生就很坦荡,所以我更愿意和男生做朋友。程露的眼神有些哀伤,大概是上高中之后,我的一个朋友让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明明我自己就是女孩子,明明我目睹了父亲对母亲的不负责任,明明我应该很能体会女孩子们在面对外界的偏见、在面临很大的困境,可我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是在否认女孩子这个群体,我一直在贬低女孩子,一直以跻身男孩子的群体为傲。
这许一零皱了眉。
我知道,这很过分。所以后来我才下定决心要改,程露笑着摸了摸许一零的头,随后仰起自己的头说道,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多可爱啊,谁说女孩子做朋友就一定会勾心斗角了?女孩子们互相帮助,可以有很珍贵的友情。勾心斗角的人是男是女都会斗,到哪都会斗,别把脏水泼到所有女孩子身上。管他男的女的,大家想穿什么、留什么发型、玩什么玩具、看什么动画片、有什么样的想法,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怎么做都是自己的自由,穿裤子也很美,长头发也很酷,玩娃娃的人也可以很勇敢很坚强。
说起偏见啊,还不止这些。程露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你知道我是个美术生吧?当时准备学美术的时候家里很反对,他们给的理由无非就是那些老观念,什么成绩不好才去学美术,学美术的人都不学好、交的朋友都是狐朋狗友,还有说女孩子上学用不着花那么多钱、送我学美术简直就是把钱撂进水里等等,最后还是我妈坚持支持我走这条路的。对了,我还是个文兼艺,简直成了家里孩子的头号反面教材,那些亲戚隔三差五地就带着他们学理的孩子来讽刺我
哎呀,说着说着就啰嗦起来了。程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想这些问题你以前一定也多多少少碰到过类似的吧,真的很不容易。不过,现在我们都熬过来了啊。
话说小许同学,你前阵子不是写了一段减肥时候的感想嘛。我当时看完可感动了。你其实最后也都会明白的,什么感性啊、理性啊、行为啊、观念啊没有性别之分,也不存在哪个一定比哪个高贵,程露拍了拍许一零的肩膀,你不是说了吗,要多问问自己的内心,既然是发自内心认可的答案,为什么要回避呢?做自己就好了呀,最重要的是互相尊重和理解,让我们的心活得独立而完整,不是吗?
嗯许一零重重地点头应答。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许一零攥着胸口的衣服,舒了一口气,我感觉我现在好受多了,很开心,特别开心。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黑暗里四处摸索了好久,终于等到萤火落进她怀里。
她抬头的时候,面前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向前,在这条路上长长地延伸,耳边温柔的话语暖着她的眼眶、暖着她的心脏。
程露笑开了:那就好,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队伍时快时慢地向大桥前进,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距离零点还有一段时间。
许一零还从来没有在家长不陪同的情况下、在外面待到过这么晚。
她趴在大桥的栏杆上,享受沉静的夜空、新鲜的空气以及这难得的、略微出格的自由。
她低头打开手机,才发现许穆玖后来又发了一条消息。
【我有点好奇,你说你的答案里那节无法辨认的指骨是什么?】
许一零想了想,回复道:
【室友说是我的爱人为了表达此生不娶把他的无名指切下来了,所以我的墓碑前会是那样。一开始我觉得的挺狗血的,不过后来想想好像这么解释也挺完整的】
许穆玖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
半晌,他终于又问道:
【你会更喜欢为你切手指的人吗】
【你是这种人吗】许一零把这行字打出来后,盯着看了几秒,然后又笑着删除干净了。
还在聊天呐?程露上前问道。
啊?嗯许一零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观察程露,确认对方没有看见自己屏幕上给许穆玖的备注。
这次又在聊什么呢?
剁手指头的问题。
哈?程露有些诧异,随后咂嘴道,好奇怪。
嘿嘿,也没那么怪吧。许一零说着,给许穆玖发了一句:
【都可以】
是他的话,都可以。
她装作不经意,心底却纠结起来,暗戳戳地重新审视了一遍这个问题。
于是,她又补充道:
【不过最好还是别这样吧,我不想让他切手指,我也希望他不要让我切我的手指】
谁不怕疼呢?手指头又不是手指甲,说切就切吗?嘴上说愿意,最后真的下得去手吗?切了又能怎样呢?
这下对方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半天才憋了一句
【真的吗】
许一零的目光瞥向一旁,仿佛看见了什么羞耻的问题。
他怎么盯着这个话题呢?他是不是没意识到,她并没有说那个爱人是他?
她叹了口气,回复道
', ' ')('【千真万确,我希望他爱我之前先好好爱他自己】
到此为止,别再往下说了。
许一零把手机息屏,静静地趴在栏杆上望着河水发呆。
河岸上的店铺灯火通明,没有睡去的人们或在此间来来往往,或扶着岸边的栏杆、和桥上的人一起等待新年。
夜幕下两岸的灯影宛如星光,都被欢声笑语吹进了涌动的河流之中。
也许这里每天晚上都这么热闹吧。
很快,又是一年过去了。
她这么想着,心中只是有些感慨,却并不伤感。
大概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还年轻,再长一岁还是两岁不会让她有失去青春的恐慌。
她又开始想,到烟花绽开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该许个愿望,当她脑海中闪过愿望二字,她却开始伤感起来。
因为她意识到,再长几岁不会让她失去青春,同样的,其他的事情也是不会变的,哪怕有一天她不再年轻,有些事也是不会变的。
不过很快,她就不伤感了。迎面而来的寒风把她的额头冻僵了,好像也把她的大脑冻麻了,这让她想起某个她坐在电动车后座、鼻子酸酸的冬夜。
和现在一样,因为寒冷导致身体不适,所以她不想思考,所以她忘了很多规矩,以为自己正站在一个可以脱离规矩的地方。
烟花炸开的第一刻,身旁就接二连三传出响亮的许愿的声音:
我要保研!
世界和平!
他们喊着、笑着,响彻、热烈,仿佛是同天上一样绚丽的火花,划破了河面上所有的寒风。
许一零拍下了烟花的照片,发给夏慧妮。
张远韬喜欢左瑜杭!刘译你要死啊!
我讨厌本命年!不想穿红裤衩!
许一零听着这些愿望笑出了声,心里开始有些跃跃欲试,可还是开不了口。
我要环游世界啊!
身边的程露对着河水大喊,直到喊不动,她转头对许一零笑,脸上印着烟花的火光:
很老套对吧?但是很有意思,你也试试吧?感觉超棒的。
许一零受到了鼓励,开始思考自己的愿望。
符合心意的愿望。
什么愿望呢?
能宣之于口的愿望。
不,或者不能宣之于口也可以吧?
手机传来震动。
她低头一看,是许穆玖打来的电话。
喂?
对方的声音从贴着右耳的手机里传来,和左耳里烟花轰隆声相比显得十分安静。
这是电话里的跨年。
喂,我!
要大声喊出自己的愿望,她欣喜地想着,又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像是要跌进深黑的河水里。
天空的烟火一朵朵炸开,映入她的眼睛,她捏着手机,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迎着风紧张而激动地呼吸着。
新年快乐!
她的脑子里绷着一根弦,在她确定自己说出口的话只是新年快乐之后,她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她脑子里的弦断了,她的声音越喊越大,好像要用尽所有力气。
新年快乐!周围大家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地应和着她。
她跟着他们笑了,还流着眼泪的表情很是怪异。
她吸了一下鼻子。
好像生怕许穆玖没听到她说的是新年快乐,也好像要抢着把许穆玖该说的话也说掉那样,她又重复了一句:
新年快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