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里,庄照岳的病情已趋于稳定,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给他下了论断:病人什么时候醒来虽然不好说,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命总是保住了——只要钱不断。这对庄家的几个人来说,也算是个矬子里头拔将军的好消息了:只要人还在,就不怕没希望。
庄家人的生活也似乎渐渐回到了正轨。庄照岳的一对双生子被许晏如赶回学校念书,而庄映棠也被她逼着开始继续筹备新电影。这个一直闲适地生活在丈夫羽翼下的女人,身体里好像蕴含着取之不竭的能量;庄照岳不在了,她也能接着当一家人的主心骨。
庄映棠接着拍的,当然还是那部中国式奇幻。他对这个题材真的很感兴趣,往里砸了很多钱,只求精益求精。庄映棠甚至亲手设计了很多衣服,其中他花心血最多的,就是他们家小龙套的九尾狐。
庄映棠一口气给九尾狐画了九身衣服,但是电影里最多用两身,庄映棠就自掏腰包全都做了出来。他最偏爱其中一件纯白的,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林挚穿在身上,真像是浊世翩翩佳公子。
可庄映棠却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林挚的气质太“正”了。他化了妆也不像妖怪,倒像是收妖的道士。庄映棠看得直摇头:“你这样不行,你看看你这个妆,眼尾上挑,眼线是红色的,很妖媚的感觉。你再看看你,”庄映棠挑剔地“啧”了一声:“往断头台上一推就能念‘去留肝胆两昆仑’了。”
庄映棠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的确少了点妖气。他决定抽空看看童年回忆《封神榜》、《西游记》什么的,揣摩揣摩人家的狐狸精都是怎么演的。
……不过他是只男狐狸精,也不能太照本宣科。
庄映棠对这个角色的定义跟林挚理解的其实不太一样,在林挚看来,几千年寻找着一个恋人的转世,多么深情啊,当然该有一副禁欲的脸孔。
庄映棠却摇摇头:“这你就错了,深情归深情,但是这个九尾狐,他本质上他是个诱受啊!”
林挚闻言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因为这个倒霉狐狸的恋人到最后也没正式出场,所以他还真没考虑过上下的问题。林挚脱口而出:“这么强大的狐妖、青丘之主,竟然也是个受吗?”
这话庄映棠就不爱听了。他脸往下一拉,照着林挚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受怎么了,你歧视受么?”
林挚赶紧把头摇得波浪鼓似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庄映棠哼了一声:“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看你英明神武的导演,他不也是个零吗?我告诉你,这事纯属个人偏好;你的九尾狐他就是个诱受!”
林挚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庄映棠这才稍微满意了一点,又道:“你好好想想吧,他不顾人妖殊途,靠引诱得到了心爱的少年,这样的狐狸,应该是什么样的?”
庄映棠见林挚若有所思,又道:“想想你见过的诱人的男人,再添一丝妖气,也就差不多了。”
林挚的脑子里却只浮现出了庄映棠风情万种的脸,他觉得“英明神武的导演”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诱惑了。林挚想着想着,耳朵就不由得有点发烧,庄映棠知道他是找着了感觉,可又莫名觉得有点嫉妒。他老实不客气地又给了林挚一巴掌,凶巴巴地说:“想好了没有?演来看看。”
林挚点点头,眉眼上挑,活脱脱就是刚才庄映棠质问“你歧视受吗”的那个神色。庄映棠却看得直抽嘴角,忍无可忍地打断了林挚:“你到底在谁的脸上见过这种倒霉表情还觉得很诱人的?你看看你,分分钟就要咬人了,你心爱的少年早就叫你吓跑了!”他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林挚的头:“林挚,你是有抖 M 倾向吗?”
林挚当然不敢说我模仿得就是庄导您啊,除非他这个月都不想吃脐橙了!林挚只好委屈地垂下头,敢怒不敢言。
——幸亏他没说,不管林挚如何揣摩不到一个诱受的神髓,但是当一个诱攻还是绰绰有余的,起码晚上的脐橙管够。
就这样,电影还没开拍,钱已经流水似的花了出去。等到服装道具准备好,庄照岳给的那笔先期投资,就已经被庄映棠花得七七八八了。
钱没了怎么办呢?当然是再要了。
专门负责给庄映棠做投资的魏南远现在成天躲着他,根本不管他们钱够不够。要不是庄照岳现在躺在医院,公司又值多事之秋,依着庄映棠的脾气,早就寻个由头把他轰走了。
可是现在不是生事端的时候,他还是得找魏南远去给他追加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