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一日之中厨下最忙的时候,女奴们需要把今日所用的精细麦粉砸出来,院子一角便见摆放了三个大石臼,两个女奴为一组,一人手中一个大木槌,正你一下我一下的砸石臼里干燥的麦粒,随着木槌的起落不时有金黄的粒子飞溅出来,歇息的空当便有那勤快的女奴把掉在地上的麦粒捡起来放到葫芦瓢里积攒着,等到瓢里的麦子足够一臼的时候大概会被重新倒入里面砸碎成粉。
“砸这一臼粉需要耗费你们多长时辰?”吕姣一出声就把正在劳作的女奴们吓了一跳,纷纷扔下木槌便来叩拜,有一个胆小的竟还瑟瑟发抖起来。
吕姣微郁,心想她恶妇的形象怕已是深入人心。
“起来吧,你来回答我的话。”她一指一个长相壮硕的女奴。
这女奴浑身一僵,少顷才开口道:“回禀夫人,若不偷懒一个时辰多些。”
一个时辰便是两个小时,而这一臼的麦粉却连六个馒头也蒸不出来,太耗时了。
她不去管那些异样的目光,围着石臼转了一圈便道:“女隶何在?”
“……奴在。”女隶挑目瞅了吕姣一眼,微蹙眉头,竟是一副最不愿伺候你这种不懂装懂的贵主子的不耐烦模样。
是个人便有自己的情绪,吕姣并不指望所有人都对她打从心眼里毕恭毕敬,这些人只要认真把交待给她们的事情完整的做完便是本分。
“今日早晨我要吃甜饼。你尽快做出来。”
“回夫人,师氏并未嘱咐要甜饼,奴不敢擅作主张。”想了想她又恭敬的加了一句,“师氏管得严,早膳、晚膳需要多少粮多少果蔬都有定例,少一粒奴们便要遭鞭笞,望请夫人宽恕。”
“我知道了。我问你,你们把麦粒砸成粉只有这一种方法吗?”
“然。”
“好,几日后我会送来一个省时的物件,到时我会让人来教会你们如何使用。”
女隶不以为然的瞥了下嘴,肃首应喏。
吕姣哂笑一声,又在厨下转了一圈,这才带着静女离开了。
人心不是那么好收服的,而对于“收服”二字需要用对人,对待女隶她并不用下十分的力气,收获女隶的尊重可能只需要公子重的一个态度。但像家宰这种属臣便不同了,他们都有自己的风骨。
家宰所居的院落靠近大门口,里面种植了多种花草,南面爬了一墙的粉色小花,她看了一眼也叫不出名字,许是师氏的功劳,这小巧一个院落看起来井然有序之余充满女人味儿。
彼时小门敞开着,她微一歪头就能把里面的光景一览无余,但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叫人。
她却不知,她出现在此已然引起了小小一番波动。前院,这是男人政客出入的场所,岂容得一个小小女子的踏足。
院子里面,正在算账的酸腐文客早已扔了刀笔背过身面朝墙壁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他们不会当面和一个女子计较,背过身去便会指责公子重的治家不严。
“呔!你怎在此!”一个苍老之声在耳边炸响,吕姣下意识的回头,登时喜道:“苍老,早安。”
“此处怎是你能来的,还不赶快回去?!”苍老一瞪眼珠子便犹如煞星临世一般,吕姣却是有备而来,嬉笑道:“我来找家宰,问他要石匠。”
好一个脸皮厚的妇人,苍老翻她一眼,再次喝道:“夫人还不快走,难道是想让主亲自来请你吗?!”
看来她是真触怒了这个老家伙,更触怒了这些前院食客们的神经,但那又如何,她来此的目的就是想踩一踩他们的容忍度。
见好就收忙笑道:“那我要的石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