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回来的白衣剑灵完全被晾在了一边,于是他打量起这个奇怪的人。不是灵使也非道师的年轻人最多只会一些基础术法,带着那只名叫“莫劫”的怪东西出来旅行——这是他目前知道的情况。
他不知道的部分则成了一层名为“谜”的外衣,让这个自称来自紫菱洲的天人显得比他这剑灵更神秘。还有他对待自己的态度。
不像那些急功近利的修行者,知道他的存在后就立刻追问着水灵之术的修行法;也没有企图用“白猿法剑”干出什么大事业。胧祯利用持剑者的威能迫使自己维持人形伴他旅行,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要求。偶尔的几个命令也是些让他举手拈来的小事。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他似乎还说过比起“剑灵”的身份,更在乎“自己本身”这种话吧?
随着昨晚某些记忆的复苏,同一时段的其他接触也鲜明地映在脑海里。那只手勾上自己的触感、发梢滴落的水珠、色泽温润的皮肤……还有在灯火下轻启的唇。
“啊!找到了!”叫声打断了白衣剑灵的思考,胧祯捧着打开的卷轴走过来。
“你找到什么?”他轻咳了一声调整思绪,目光投向那个被放在桌上的卷轴。
那是一种怪异的灰色材质,比纸张更柔软、比布料更坚韧。若不是那明显的织物纹理,倒挺像某种动物的皮。
“关于‘那东西’的史料——我果然有带出来。”胧祯指着展开的部分叫他看,这才让他放下对卷轴材质本身的困惑。
“这叫……‘似鳞’?”卷轴上的黑色字体和现在天界的通用文字有着微妙不同,但基本字型和结构还是一样的:“这是古崇国文字?”
“你倒是知道。”胧祯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恩,这是古崇国一个道师留下的手记。他周游列国到处旅行,其中曾提到了这种叫‘似鳞’的生物……名字应该是他随便起的,别的的记录里没看到过这个……你看这段。”
『木下有兽如犬,披黑鳞而钝不知疼痛。杀之,其鳞尽落,兽身只见血肉残伤无数,皮毛皆无。黑鳞各自遁入草木败叶之间不知所踪,余尽力捕得一只……』
后面还有不少内容,但胧祯直接跳到了边上寥寥数笔画成的图样——那是一只六条腿都生在脑袋根部的怪虫,后面拖着的扁平菱形也不知道到底算身体还是翅膀。绘者用细细的笔触着重画出了它脑袋上的口器——还有里面一圈细小锋利的牙齿。
“总之我把相关记录都看了一下,这种群居的虫子会爬上野兽的身体、吃掉它们的皮毛,然后如同寄生虫一般用口器攀附在宿主的伤口上、吸食宿主的血液。因为它们会对宿主注射一种神经毒素,所以宿主会变得迟钝、失去痛觉。那样子就好像野兽生了一身黑色鳞甲。”
直到这时,野兽本身还是活着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为那些寄生虫提供鲜活养分。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寄生虫不断繁殖出新的后代,宿主的血液已经无法满足它们。于是寄生虫开始逐渐吃掉宿主的肉体,最终导致宿主的死亡——大部分的寄生虫会饿死,小部分足够强大的才能活下来,潜藏在林地草木之间寻找新的宿主。
白衣剑灵看着卷轴上的图样,想象一只动物满身爬满了虫子以至于会被错看成披着鳞甲的样子,深深觉得恶心:“但是这上面没说到任何关于‘水’或者‘潮湿’的事吧?楼下那女子身上的虫子也没有让她失去痛觉。”
直到他们离开那房间,锦娘依旧因为手脚的疼痛而在睡梦中呻吟着。
胧祯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这可是凤凰纪的史料,以万为单位的年岁足够让这些虫子发生变化吧?”他将那片干瘪虫尸放在了卷轴之上,仰面朝天的角度能清楚看到虫尸上蜷缩的细足——若张嘴露出尖牙的话就和图样一模一样了。
“那资料里没有的‘变化’部分,你准备怎么去解决?”绕了半天,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即使这的确是“似鳞”,卷轴上也没提到任何弱点或者解决之道。
胧祯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开口:“史料里提到的似鳞只是一种群居的虫子,但我们今天遇到的这些……”他斟酌了一下说法:“我总觉得它们是一个‘整体’。”
“整体?”
“首先是那些粘液的来源——史料里根本没提到有这个。我们假设虫子们在粘液保护下才能存活,它们的行动必须非常统一才能在粘液里行动,就像昨晚袭击我时候的那样。还有我们杀死其中一只的时候,锦娘身上那些完全没与它有接触的虫子却开始了行动。”
就好像有一个统一的“意志”在命令着这些似鳞,迫使它们尽快获得足够的血肉。
胧祯皱着眉头思考,拼图中似乎缺了一块非常重要的部分,以至于他明明非常接近真相了却还是看不分明。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安静,直到房门再一次被狠狠推开。门板撞上了墙壁,冲进房间来的客栈掌柜几乎声嘶力竭:“你……你们!你们对锦娘做了什么?!——你们都做了什么?!——”
房中二人对看了一眼,立刻丢下手头的东西往楼下跑——掌柜的肢体语言清楚表达出一定又发生了什么。
低矮潮湿的房间里,一切都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个样。不是很亮的灯火映在女子湿漉漉的皮肤上形成亮色水光,两人看了一会才发现她身上的异变。
从手脚上捆着的发丝往上,血管在苍白皮肤下逐渐变成不祥的黑色。这种色彩顺着脉络向全身蔓延——看起来简直是那黑斑完全和人融为了一体、连血液都染成黑色。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这种情况……这种情况我之前从没看到过!”
“水气……水气!”白衣剑灵很快就明白过来:“它们在体表找不到需要的潮湿水气,所以就潜入了血管里。”
血液也是“水”,也许和那些它们自身所带粘液并不相同,以至于阻碍了它们生长蔓延的速度,但无数细小的黑虫还是一点点随着血管侵入。
从店掌柜之前的说辞来看,这些似鳞生长速度并不快,数月来也只侵占了单手双足。为何只要受到丝毫威胁就会疯狂地加速侵蚀呢?他们之前杀死一只虫体的时候、现在阻止它们往上侵蚀的时候、还有提高房间温度时候的疼痛,想必也是它们生存环境受到影响时候的警告吧?
明明应该只是一些低等的虫子,却像是被谁控制着一样产生了激烈的报复行为……这分明已近似怪异妖物的行为!
“我早说过不能相信这些人。”门外突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强伯一如既往板着脸,身后是恕儿惊恐地抓着他的衣摆。“他们这些外来的‘有能者’为了一己私欲就任意妄为,我们这些年来吃的苦还不够吗?你为何还要相信他们?”
“唔……啊啊啊啊啊啊…………”客栈掌柜跪了下去,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头颅发出沉闷哀嚎:“是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让你们看到锦娘,如今也不会这样……被心魔控制的是我……是我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伯走进屋里,他把手放在了店掌柜的头顶,对屋内的另两人怒目而视:“所以我们当年才把那些‘有能者’赶了出去,不让他们再接近这里。但还是没用,也许这些都是他们早就谋划好的。阿志……想想十年前死去的那些人吧。就算你那时年少不懂事……也想想你爹、你苦命的娘。”
“十年前死去的……不只有店掌柜的娘?”老人的话胧祯不能完全听明白,却隐隐觉得话里藏着什么很重要的线索。
“事到如今还要装作毫不知情吗?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有能者’,我们枯隐村会落到如此田地,难道不是你们害的?如果不是你们和那该死的矿……”
“矿?”白衣剑灵愣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又扯到了什么矿。
胧祯却因为这个名词而瞬间打了个寒战——矿?还有这个小山村的名字……枯隐。
“你们这里曾经有挖掘枯物的矿?!——”这么重要的关键为什么一开始没人告诉他?!
“哼。”老者一声冷哼,显然还觉得他在装模作样。
胧祯放弃了继续问他,转而蹲下身凑近那个兀自抱着脑袋的客栈掌柜,扳着他的肩膀强迫他抬头看自己。“听着,这很重要,你必须告诉我——十年前死去的那些人和你娘,是不是都因为这种黑斑?”
“只有我娘,只有她才是。其他人都留在了矿里,没人出来……没人……”客栈掌柜一脸精神恍惚的样子,身体微微摇晃。
那是矿出了问题?那么……
“十年后,你妻子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恶灾,是恶灾……当年只有我娘看到了矿上的黑色水柱,她死了;今年春天给她重新造坟的时候,我妻子又看到了黑气从我娘坟中冲出!她们都看到了恶灾……然后雨就再也没停过,这是魔……是魔气啊啊啊啊!——”
“水柱?矿里?!你们疯了么?枯物矿里怎么可以有水?!——”胧祯因为震惊而提高了嗓门,他抬头直直地瞪着那个老者。
无法形容的压迫感从这个年轻人的眼中透出,强伯感到自己头上冒出了冷汗。他不自觉地开口申辩:“那都是有能者的诡计,矿很好、没出错,我们一直很小心。那年只是下了早春的雨……”
“…………”
胧祯无言地放开了客栈掌柜。
他站起身拍了拍沾到浮灰的外衣下摆,平稳缓慢的动作里隐藏着恍然大悟的激动和怒意。
早雨……任何一个采矿人都不会在那种季节还任矿井大开——对了,他们把“有能者”给赶走了。难怪这个偏僻的小村里却修了平坦大道,还有那些与小村万分违和的建筑、宽敞的客栈,还有山中的无人大宅……
“白猿,我们走。”他转身朝外走。
“站住!你们惹了事、害了锦娘,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强伯大声呵斥他们,只不过语音有些发抖。
胧祯却是头都不回地冷笑了一声:“若我找到那矿井后能有对策,她就不会有事;若到时我也无法可想……”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残酷的意味:“你们这些贪婪的愚民一个都逃不掉。”
走出矮房,两人经过那条那通往客栈的长廊。白衣剑灵一把拽住急急走在前方的人胳膊。
“你知道了什么?”
外界的空气一样潮湿,比锦娘屋里更冷,却没有浑浊的窒息感。胧祯深深吸了口气才抬起头看他。
“你知道‘枯物’是什么吗?”
“刚才你们说的那个矿里产的东西?”
“有的地方也把它称为‘枯宝’,那是只有玄辰洲沼泽中才有的矿藏。传说在凤凰纪的恶灾后,异界神的威能将这片曾经富饶的土地化为了沼泽,无数生灵在这里死亡,被深深埋在了泥土与深潭之中。”
数万年,部分深埋地下的生物在各种复杂的环境、压力与灵气锤炼之下,化为了能被各种术者利用的贵重矿材——它们有着极高的价值,被人极为小心地发掘出来。
因为它们非常危险。
“危险?”白衣剑灵不明白矿物能有什么威胁。
“你想想,当年被埋在沼泽里的可不止普通‘动物’。天人和灵族姑且不论,那些精气充沛的怪异妖物在土地下蕴藏、在异界神残留的力量下催化,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所以在很久之前,擅于发掘这些矿藏的业者就费尽心思,寻找尽可能稳妥和安全的挖掘方式。它繁琐而困难,有着无数的禁忌,而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枯物矿只能在无雨的秋季中旬到冬季中旬这段时间发掘。
辛苦挖出的矿井每到冬末就必须被封填严实,下方那些尚未发掘完全的东西决不能碰触到水——尤其是春季那蕴含着无限生命力的水。
雨水会激活某些在沼泽炼狱中挣扎的东西,给予它们“异变”所需的能量。
“发掘枯物的工作在这个偏僻村落人眼中看来也许很简单,所以他们赶走那些在‘他们的村子里’挖掘、抢走‘属于他们的财富’的业者,想要独占这笔财富。然后……”
他们的报应跟着春雨来了。
“你这是要去那个矿井?”白衣剑灵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知道了根源之后也不能放着不管啊。况且……我也挺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发生了异变。”似鳞只是单纯又低等的虫子,根本不具备成精的资质,更何况在沼泽的恶劣环境下依然存活数万年乃至变异?那个矿井里一定有别的什么。
——那个控制着这些黑色虫子的“真凶”。
“那你不问他们矿井在哪?”
胧祯露出觉得这个问题很蠢的表情。
“知道枯物的事之后就能明白为什么似鳞的行动需要水或者粘液了,也就是说这反常的持续大雨也是那‘真凶’所为……身为水属法剑之灵的你,难道不应该是最清楚‘水源’在哪的人?”
·待续·
第13章
黑虫之卷六
物生变成怪,怪有灵为妖。
越往村后的山丘走,雨就越大,不过走在雨中的胧祯这次并没有被淋湿。
白衣剑灵如同老友一般与他并肩而行,挡雨的灵术笼罩着两人,隔绝开那些仿佛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雨水。
“这已经不能算是任何意义上的‘雨’了吧。”进村之后就一直纠缠不去的违和感终于露出真容,这些不自然的“雨水”中隐含着异样气息,显然是被某种力量操纵着。
越走近山里,这种气息就越明显。
胧祯手中拎着手中的长杆,那是他在客栈一楼找到的东西。长杆顶部吊着一个铁笼,里面是一种只要经过加热就会长时间发出微光的矿石。据说在空间狭小的矿井里常有使用——应该是叫荧灯。
“从接触春雨的那一刻起,矿里的东西就成了‘妖’。似鳞的移动离不开水,所以它就让这里一直下雨……想必它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内并不熟悉自己的能力,所以十年前,害死了客栈老板他娘的那些似鳞都跟着尸体被埋在地下,直到重新整理坟墓的时候再次被挖出来。”
然后它就找到了新的宿主——或者说食物。
“我只是不明白,如果说真凶还在矿里,那幺那些似鳞吃人又有什幺用?它们彼此之间怎幺传递食物、能量和信息?”如果满地都能看到黑色粘液怪到处爬的话,村里人早就吓得跑完了吧?
“这样。”胧祯突然抬头朝外一指。
白衣剑灵第一次看到了黑色的雨。
他们已经走到了山脚下,明明还不到冕时(下午4点)天色却已很暗。本以为是因为头顶的云层缘故,如今望去却完全是这“雨水”造成的。
雨水将天地连成一片,无数细小的黑色东西在雨滴间跳跃着,将它们的所过之处短暂地染成黑色。它们所在的雨滴会如同细小粘液怪一般在半空中扭曲,随着不存在的风横向飞跃——甚至是敲击在他避水的屏障之上。
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水气,细小的似鳞纷纷化为黑灰坠地。比起吱吱尖叫声,白衣剑灵似乎更厌恶那些弄脏他衣服的黑色东西。于是他一挥衣袖,单脚一跺。
两人周身的灵术屏障猛地向外一扩,瞬间造出了一个以他们为中心、直径十数尺的无雨空间。
“这样果然好多了。”胧祯点点头。也许听起来像无能者的嫉妒,但他还真不习惯这逼冗的随身屏障。
越往山里走地势越高,天色也越暗,沿途能看到数栋大宅建造在山路一侧,如若不下雨的话也许还真有些好风景。
这里的村人也在赶走业者之后大赚了一笔吧?只可惜如今这些大宅里早没了活人气息,也不知是被这不间断的诡异大雨吓跑了,还是早已殒命矿井。
人为开凿的山路一直延伸到山的背面,那里有一大片的开阔。可能是曾经的山地,也可能是位置奇特的沼泽。只不过如今这里已经成了一片不知深浅的“湖泊”。被雨水打碎的水面上映不出任何影像,荧灯微绿的光芒在水面上碎成一片。
“就是这里。”白衣剑灵停下了脚步,遥指湖面:“造成大雨的紊乱气息是从这里发出的,但我不知道具体位置。”
“那东西应该还在矿井里。”胧祯看着水面思索:“枯物的矿井一定要保持干燥和气场的稳定,所以井口很小,内部也狭窄。业者们不会挖得太深……这积水真碍事,完全看不到井口。”
他转头看身边之人:“你能把这里的水抽走幺?”
白衣剑灵抿着唇没说话,但他还是抬起双手,捏着指诀结印。手臂一振,只见流光破碎的水面突然激荡了起来。水面上出现了数条旋转的水柱,然后纠结成一体朝着山下的方向扑出去。
“水灵之术果然方便。”胧祯笑了笑,看了会扭曲的水柱后便又将视线转回水面上。
沼泽上的表层水其实并不深,只一会就露出了下面稀疏的植被和地面。一些腐朽的木板陷在淤泥里,应该是之前挖矿时候的浮桥。还有更多看不出样貌的残骸……看来即使表面没水这里也走不得,不管原先这里的沼泽淤泥状况如何,经过这一年的雨水侵蚀早就变成了踏上就陷的死亡沼泽。
“希望那些蠢蛋至少没破坏矿井本身的洞壁防水设计,不然绝对早就垮了……”他仔细打量着眼前露出的沼泽,寻找形似矿井的蛛丝马迹。
沼泽中看不到任何鱼虾和爬行动物之类的活物,连尸骨也没有一具。浑浊的泥水之间能看到一些快速爬动的黑色,虫子们因裸露在天光之下而惊慌、翻滚着,四处逃窜。
这些令人看了头皮发麻的黑虫应该全部都是似鳞。
“居然有这幺多……”
胧祯用力搓着手臂,一部分似鳞开始朝他们靠近,水术屏障让那些体型大的止步徘徊,而体型更小的却前赴后继地涌过来,在屏障之外留下一片黑灰色痕迹——再被水流糊开。
等等——为什幺是一片痕迹?
胧祯不由自主朝后退开一步,犹豫了一下才提出他的疑问:“我说……屏障的范围是不是变小了?”
身边之人没有回答他,所以他抬头看过去。
白衣剑灵眉头皱得很紧,汗水从他的额角滑下来,落在依旧维持结印、却开始微微发抖的双手上。
“白猿?”胧祯提高了嗓门再次叫他。
术法造成的水柱扭动着歪了一下冲在他们背后的山体上,冲掉了一大片浮土和植被。
“怎幺回事?”
“我好像忘了解释……”白衣剑灵终于开口,声音有些苦涩:“我的灵术屏障只是划出一定范围,将其中的水气收为己用,而不是和寻常灵使一样将水挡在外面。”
“你本就是水属剑灵,能将水化为力量自然是再好不……啊!”胧祯慢了一拍终于明白过来。
世界上只有纯粹的水之精灵才能直接将水当做力量。在此法则之下其他不论妖灵精怪、人或仙,都必须经过努力的修行才能将吸收的自然之力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而从他们相遇到现在,白衣的法剑之灵根本就没有修行的时间!
“就算我在那个地方被封了三百年,这两天吸收的水气也到界限了。所以……”
“再坚持一下。”明白了事态之后,胧祯立刻将手中荧灯往地上一插。从暗袋中掏出一个小瓶,瓶子里装着的是他从客栈里顺出来的灯油。
他沿着屏障内侧快步走了一周,将灯油仔细洒成一个闭合的圈。然后蹲下身再掏出一个挂坠,将挂坠上的金色饰物握在了掌心。
“灵蕴之火,长生不熄,借汝之能,护此疆域!——起!”掌心的挂坠擦亮一抹绯红,如同火星窜出灵窍。地上的灯油猛地着了,金红色火焰窜起足有一人高才稍稍下降了一些,沿着灯油轨迹烧成一个火焰的包围网。
“啊!——”身后一声痛呼,胧祯这才想起还在施术的白衣剑灵。
他连忙将手中挂坠放在火圈边上,转身朝那人跑过去:“抱歉,我忘了叫你收屏障。”
白衣剑灵解了水术的结印,水火之力的冲突震得他双手发麻。沼泽上的水柱已经消失,天地间只剩下哗哗的雨声,然后被笼罩着他们的半圆形火网吞没。
他单膝跪在地上,握着自己依旧疼痛的手:“火术屏障幺?也对,如果我们在这里不移动的话这是个好主意。就怕这点灯油撑不了多久。”
“没事,我的火种能让它烧个少说几年。”
两人一起抬头看去,火焰在半人高的位置化为一片红色的网,金色光芒如同脉搏一般在上面流窜着。不论雨水、粘液还是那些扑上来的黑虫,全都在这火的屏障外化为乌有。
“火种?”白衣剑灵敏锐地看出这火焰的不同寻常——燃烧的顶端幻化出片片火羽形状,美丽却又危险。
“火精灵的初羽。”胧祯扯出个笑,仿佛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别说那个,你现在没事吧?”
跪在地上的剑灵活动了一下手掌,麻痹感渐渐退去了:“还好。”
胧祯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向外望去。矿井入口他已经找到了,和他们还有些距离的地方,一块倾斜着露在沼泽外的平台看起来就像是插在泥泞之中,平台两侧带着弧度,下面则是一潭浑水。
矿道就在那下面,“真凶”一定也在。
问题是他们该怎幺过去。
“你要休息多久才能再次施术?”他在心里估算着:“矿井就在那边,你若能将里面的水都弄走的话应该就好办了。它应当不会太深。最多只有……”
“你为何不试试用‘火种’把水烧干?”白衣剑灵出言打断他:“哦对了,你不是灵使,根本施不了大型的术法,对吧?所以你也不知道,我至少需要一个月的静心修行才能转化完这两天吸取的水。而之前三百年内根本没能积聚力量的我,这几天也因为‘某个人’的要求而一直维持着化形的状态。”
作为法剑之灵,他必须回到自己的本体中才能进行修炼、加强或巩固自己的力量。
“……”胧祯当然听得出他在讽刺,可自己也无法预测会碰到现在这种情况啊。他别过头去,火术灵璧还在稳定地燃烧着,吞没细小的虫类哀嚎。火网间隙中能看到那些似鳞在裸露沼泽中横行霸道——雨势更大了。
“如果我们没有别的对策,这些虫子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去寻找活物。刚才抽掉的水里一定也混着很多……就算不去考虑山下村人是否会被攻击,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白衣剑灵做着深呼吸调整情绪:“如果有个灵使在这里,倒是能直接用法剑施术来达到你的目的。只可惜你不是灵使。”
“啧。”舌音泄露出胧祯的烦躁,他用手指拽开左手手套:“莫劫,你去火种那看着,别让那些虫子搞出什幺花样……没事的,去吧。”
细长的虫足从他袖口探出,莫劫犹豫了一会才从他手上跳到地下,依言朝火种走过去。
而胧祯脱下了手套,一边解开斗篷的绳结一边转过身。他看着因单膝跪地而比自己矮了的剑灵:“你其实一直挺不愉快吧?关于我不是灵使这件事……是因为只有灵使才能发挥出白猿剑的最大威能吗?仅仅只因为他们可以更好的‘使用’你?”
“法剑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辅助灵使吗?”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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