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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十八年,距离那事发生也过了七载有余。
说来,这孟德也算是个狠心的父亲,把孟明月丢在外府不闻不问,只是定时送些吃食和换洗的衣物过去,中间因小江氏闹得厉害,又差使了几个人过去照顾孟明月,但都待了几天就各种推脱地跑了回来,人要走,孟明月也不留。孟家到底也算是武学世家,想着孟明月身体孱弱,孟德起了恻隐之心,又差了个人过去教习孟明月武艺,期间也塞了一个年纪相仿的丫头过去,不过六岁,只是比孟明月小了一岁。
薄罗素衣,轻颦双黛螺。这是孟明月看到那丫头的第一印象,小丫头的眉毛生得好看,便取名为阿黛。
虽说在这小木屋里不愁吃穿,但也是山野之地,阿黛初来乍到,双眼尽是幽怨,想来也不是自愿的,只是被买入孟府,她年纪最小,好被人拿捏,这才被送了过来。好在阿黛是个忠心的人,不比他人,认了孟明月当了主子之后,第二天就背着箩筐去山底下的小溪边逮田鸡去了,说是要给孟明月补补身子,这话可能不假,只是这山野一大半的田鸡最后都入了阿黛的肚子里,阿黛花样百出,但做最多的还是田鸡粥,偶尔孟明月会同她一起去捉田鸡。
在阿黛来之前,小木屋的伙食确实不怎样,这也是孟明月觉得捡到宝的地方,别看阿黛年纪小,却有一手好厨艺,平日里也数她待在厨房里最多了,两主仆相依为命,闲来也会比划一两招,这日子过得也快,转眼间,孟明月也长到了十三。
这山里头的,四季不好分,一年四季早晚都是凉飕飕的,不生个炭火,晚上就会冻得睡不着。原先照顾自己的老妈子因受不了这山里的寒气,在孟明月三岁的时候就跑了。
孟明月能长这么大这还多亏了孟德安排的那位教习功夫的郑师父,他见孟明月可怜,便从小开始教导她读书识字,孟明月可以说是他带大的也不为过,后来见孟明月一人生活不成问题,这才又走起了镖。
平日里,孟明月没有什么好打发时间的趣事,偶尔会跟阿黛去掏个鸟窝,但大多数时间是待在屋里看看书,这些书都是郑师父带上来给孟明月解闷的,只是郑师父也要走镖,得空才会过来几趟,每每都会待了小半月,而后又消失个三四个月,孟明月床头的书都快被她翻烂了。
巳时,阿黛端进来了一盘野果放在孟明月面前抱怨道:“小姐,都一个时辰了,你这书还没看完?”
“早看完了。”
“那你还看它?也不知看了有什么用,还不如练武呢!”
“温故而知新,读书使人明智,练武则使人强身健体,不受邪祟,二者皆有好处,不可只取其一。倒是你,前日叫你温的书,你都看过一遍了?”
阿黛心虚,左右而言他:“小姐,你快尝尝这果子,我刚摘的呢?”
“嗯,味道不错,但你休想凭着这一盘果子就蒙混过关!”
“我的好小姐,你也是知道我的,动刀子的事情,我是可以,这动嘴的事情你就饶了我吧?”
“饶了你?”孟明月嗤笑,又道:“你这嘴可没少动,这盘果子到底还是进了你的肚里,你呀,还是静下心来,得亏现在不是田鸡的季节,不然你这嘴怕是要把这山野的田鸡都吃到断子绝孙。”
“小姐,你快别说我了,燥得慌,实在不行,我可以陪你比划几招?”
“算了,你出去玩吧,我看完这书再去找你。”
“哼”,阿黛有些不乐意了,念叨着:“书书书,这书再念下去可就真成了一个傻子了!”
孟明月笑笑不语,阿黛见她还要再看几个时辰的样子,挑起放在屋后的竹篮就往外跑,现在正值秋季,这山间指不定会冒出什么好吃的野菜,阿黛打算去采些回来炒几道吃吃。
昨夜下了一场雨,山间的泥路进了水,有些打滑,并不是那么好走,木屋四周能吃的都被阿黛收进了肚里,所以,她现在打起了半山腰的主意,那里的野菜,阿黛还没去采过。
“哎呦~”
还在采摘野菜的阿黛,突地听到一声叫唤,阿黛跑过去看时,正好看到一个老妈子四脚朝天摔了个狗啃泥,阿黛咯咯发笑。
“你这小妮子怎竟在那头傻笑?还不过来扶老身一把?”老妈子扁了扁嘴,心情大为不悦。阿黛伸手扶了一把老妈子,搀扶她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还不忘为刚才自己的失礼的事情道了歉:“老妈妈莫怪,我住在这山里头住惯了,寻常是见不到旁人,也没个规矩,刚才要是冒犯了你,你可别往心里去。”
老妈子缓过一口气,见阿黛不是故意嘲笑自己,也就没再生气,她抽出手绢粗粗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见你心诚,我也不气你了,方才听你说你住在这山上?”
“是,我同我家小姐一块住在这儿。”
“你口中的小姐可是姓孟?”
“老妈子,你真是神了,我还没说,你怎知我家小姐姓孟?”
“巧了,巧了。”老妈子方才还带着愠气的脸瞬间转晴,她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交到阿黛手中,咧开了嘴:“我老妈
', ' ')('子算是出门遇贵人了,你这丫头也算出现得及时,这信是孟家二娘子叫人送过来的,你呀,一定要交到你家小姐手上,我这把老骨头可不能再往上面爬了,再爬可就真的要了我的老命咯!”
这老妈子是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早知道这送信竟会是这种苦差事,她就让自己的儿子过来了,这简直不是人应该受的罪。
见老妈子是不愿上去了,阿黛把她送到了山脚,这才折回小屋。
还未进屋,阿黛就开始叫嚷了起来:“小姐,小姐!”对阿黛这般失礼的行径,孟明月早已司空见惯,没有责怪,放下话本,也是轻声问了一句:“又有什么好事?”
“小姐,你快看!”阿黛将信件递给了孟明月,这是一封家书,上面寥寥数字:明月亲启。
孟明月接过信封,拆开便读了里面的信,从她渐渐凝重的神情不难看出,这里面大概写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孟明月读完又把信对折放回了信封。
阿黛忍不住问:“小姐,这信上说了什么?”
“没什么,二娘在信上说父亲过世,再过几日便差人过来接我们回孟家。”孟明月说这话的时候异常的平静,就好像在说不相干的人和事一样。
阿黛挠了挠头,吃不准孟明月的心思,又问:“那我们要回去吗?”
“回”,这个事情,孟明月倒是回得坚定,半点犹豫也没有,她的理由也很充分:“父亲在世,我未曾尽过半点子女应尽的本分,现今父亲已经不在,我是该回去尽些孝道。”
“可是我见老爷也没见得对小姐上心。”
“这种胡话,我以后不想再听了,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细软,他们应该不日就到,你要是这么不想跟我回去,留下也行。”
“小姐要去哪,我们做奴婢的自然也去哪,哪里有得挑?你不让我说,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阿黛哪是不愿意跟孟明月回去,只是在替孟明月不值,见孟明月凶了自己,她也使上了性子,负气跑开了,这是孟明月第一次凶了她,她心里自然委屈,但没一会儿,这气就消了,全然忘了刚才孟明月凶她的事情,晚上也是炒了几道刚摘的野菜,野菜虽是清苦,但也不算难吃,只是孟明月没有什么胃口而已,吃什么都没有那么香了。
孟明月的心里也是乱得很,萦绕在心间的愁绪还是散不开,自己是被那尚未谋面的父亲送出了家门,没想到最后回到孟家也是因为自己这个薄凉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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