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脚下的风景,杨枝忍不住地眨了眨眼。
许久之后,她扭头,对着图南,真心实意地说:“我有一会儿确实生你的气,但现在已经好了,图南,我有太长时间都没有出来了,你看,这里风景多好。”
她见到这些田地村舍的时候,不由得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些年。那时她还是个凡人,生活在泥地里,每天快日落时都会沿着一条弯曲狭长的小路,踩着黄泥地,手指拂过草叶,一步一步地走回家。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这一晚,他们睡在了一片稻田间的空地上,杨枝早早地把法阵设好了,所有人都入眠后,她仍没睡,一个人支着胳膊望了许久的夜空。
遥远的蛙叫和流水声,近处的菖蒲和茅草香,还有那些人安稳均匀的呼吸,这些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很好的夜晚,杨枝渐渐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他们继续朝着秘境赶路,却不再御剑,不是不能,而是他们进入了妖兽活动较为猖獗的地区,还需要另外执行沿路清缴妖兽的任务,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杨枝才对山外的世界有了比之前更深刻的认识。
现在的妖兽比三年前更难对付,那时的妖兽更多都是毫无灵智的畜生,只是靠躯体的力量一味的撕咬,虽然对于寻常人来说难以对付,但总归还有一条活路。但现在,它们的群体中似乎普遍地生出了一些灵智,在打斗和狩猎人类时都狡猾了不少,即使修士与它们对上也需要一番应对,更遑论寻常人了。
第四日,距离秘境还有一日路程,这一行人刚刚结束和妖兽的一番缠斗,众人皆气喘吁吁地原地修整。
杨枝布阵时,她身边的一个青年语气凝重地说:“妖兽一日多过一日,人一日少过一日,如此一来,天长日久,地上还有人吗?”
有人苦恼地回答他:“但能有什么办法?人力有限,我们只能做到这些了。”
另一个青年边擦剑边说:“我们虽然奋力杀妖,但总归力量有限,或许等到成仙那一日,有劈山填海之力,便可扫清妖邪了。”
最初那个人却叹息一声:“只怕这些人,等不到那一天。”
沉默片刻后,不知是谁说:“等不到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没有生出仙骨,无法修行,这都是命。”
语气无奈,听起来却有些刺耳。
“……”
命吗?
杨枝低着头,捏着手里的石头。
用着一个字来评价一个人一生的所有际遇好像太轻飘飘了,对个人来说,那是真实的欢乐和痛苦,但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们尚可幻想成仙之后的一番作为,她这种资质驽钝几乎成不了仙的人又该怎么做?
杨枝正想着,却听见一个人说:“师姐,别布阵了,我刚测算了今夜有雨,我们得找户人家投宿。”
说话的人是昆仑弟子安汇,剑法之外专修卜卦,算**兮旦福不太擅长,但天气变化却十拿九稳。
杨枝于是收手,一行人不得不站起身来,撑着疲惫的身体临时找地方投宿。
但这里其实有些荒凉,他们走了半个时辰,这才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上空飘着炊烟,看来是有人居住的。
他们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外,杨枝上前敲门,敲了几下之后才有一个男孩子不善的叫喊:“谁啊!敲门干什么?”
杨枝提起声音道:“我们是修仙之人,路过此地,希望能投宿一宿,小弟弟,能不能开个门?”
男孩子却大声道:“管你什么修仙之人,我家里这段时间不招待外人。”
他正说着,却被一个柔和的女声打断了:“虎子,你说什么呢?有人来求助当然不能拒绝,你爹教过你的东西,他刚一去世你就全忘了?”
“可是……”
“没有可是。”
说着,院门打开了,一个头上插着白花,手里抱着三岁小女孩的妇人站在门边,眼神疲惫,努力地对他们笑了笑:“抱歉,孩子不懂事,你们可以进来。”
杨枝看着她头上的白花不由得问:“您家里……”
妇人眼里流露出一丝哀痛:“前几日,我夫君因妖兽偷袭而死,昨日刚出头七,你们要是介意的话,去别的人家也可以。”
杨枝稍微有些迟疑,不是她介意这家死过人,而是觉得这家几口人既然仍在悲痛中,他们这么打扰似乎不好,而且,刚刚出声的那个小男孩正站在门口,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他们。
要不然换一家?
她还没说话,她身后的何芳明却抢先一步,站在她面前,对着那个妇人一礼:“既然嫂子这么说,那便多谢了,我们也不会白住,这些东西算作食宿费用。”
他把一小块银子塞进了妇人的手里,而后就大踏步就走了进去。
如此,杨枝也不好说些什么了,跟着其他人走了进去。
但她在心里却暗暗觉得奇怪,何芳明这个人,几日同行下来,她对他也算是有了个基本的了解,若不是现在旅途之中条件受限,他就是个十足的讲究公子。
这户农家的条件从门外略微一看就知道不太好,他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定下来?
她想不出来缘由,只能暂且搁置疑问。
晚饭后,杨枝和往常一样开始布阵,布阵之前首先要对周边情况作出充分的了解,她来回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发现院子后面有一个小池塘,面积不大,水很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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