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妄给他留了尊严,在尊严和羞耻的边界线,那个窄到甚至不够他落脚的地方,给他一线躲藏的希望,蜷缩在魔修炙热的怀抱中尝罪恶的果。
“离开他好不好。”
一道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夏子皎惊慌回头,一个淡白的身影正站在自己身后,少年一瞬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是你……?”
那道淡白的身影微微点头,眉心一道浅金色的线微微闪烁,像从灵魂中透出的光芒。
“是我,你可以叫我,阿言。”他的脸微微泛着透明,是言博幻境中的脸,是出现在他梦境中的那个人。
“阿……言?”夏子皎微微皱起眉头,有些艰难的将这两个字吐出口,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他曾经很好的朋友,可是现在他们也的确是陌生人。
李言听见他唤他名字,似乎有些勉强,不过谁在意呢,他笑着应:“嗯,阿潜。”
“我前世的字也是潜吗?”
“是,蛟龙入海,为潜。”
“明月映水,日升月潜。”
李言似乎有一瞬失落,却还是笑着道:“也很好,但阿潜,你从不是水中月,你是蛟龙,你生来便是蛟龙,你生来便是六界第一人,六界的希望。”
夏子皎沉默了片刻:“这世上没有应该,万物都是在变化的,执着于自己生来便是天下第一其实有些无聊。”
“那你跟着我来。”李言向前走:“你知道那魔修后来是如何对你的吗?这一世你还要和他在一起?”
面前的幻境变动,一瞬变成一场巨大的盛宴,无数魔修,无数艳.女,无妄高居王座,那巨大的王座上,在他冷漠暴戾的眉眼间,只有一个身影能让他生出一点兴趣。
是那从走入纷乱中,却丝毫不受侵染,长剑如月,一身白衣的少年。
衣袖外一段雪白的腕,执着瘦长的剑,天性的明朗与冷淡矜贵糅杂成他的眉眼。
“这是你第三次去洗心海挑战他,六界的人都想要他死,可惜没人能做到。”李言的声音变得木然。
“他将你困在洗心海十天,后宣告六界,要娶你为妻,我前往洗心海时,他竟敢将你抱在膝上见客。”
“好了你别说了。”夏子皎打断他的话:“以前是以前,我认同他们是我们的前世,但我不是以前的苏子蛟,殷玄生也不是以前的无妄。他们的恩怨不是因为无妄宣告六界要娶他为妻,也不是抱他入怀见客,是因为无妄认定是自己是邪,苏子蛟认定了自己的正,认定立场就是认定恩怨,什么都没做也是恩怨。”
“你在说子皎活该吗?”
“我在说这世界有病。”夏子皎抬眼盯着他:“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就有三千罪,是人人喊打需得万死不辞的魔道,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就要匡扶正义,将六界背在身上就是他的命运,谁定的规矩,谁默认的陈词。”
夏子皎看着李言震惊的神情:“我是他的转世,我虽然不能修行,很多地方都不像他,但既然我生来就有这样的不满和想法,就代表他早有这样的想法了,如果你们说他是六界的希望,我认可,至少他会去想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而你们似乎觉得正邪好像都是天生的,是天道划下了道子。”
李言的神色渐渐恢复,看着夏子皎慢慢透出无奈:“原来你已经这样爱他了。”
“人心都是偏的,如果说上辈子我爱苍生,那我这辈子只偏心他。”夏子皎敛起神色,眉眼变冷:“既然你出现了,那么把定魄交出来,免得玄生将你炼化再吃一遍苦。”
“人心都是偏的。”李言重复了一遍“阿潜,你说得对,我也只偏心你,所以,我不会让你再重蹈覆辙的。”
第42章渡魔难结因果。
夏子皎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的李言,他已经成了魂魄,在言博中沉睡了数万年,但万年都未洗刷到他曾为人时的执念。
“你看过民间折子古神话本吗。”
李言认真的想了想,对他来说那些都是太遥远的事情了,但仔细想一想还有一些印象:“看过些。”
“你想学王母棒打鸳鸯?”
“你……”李言被他这句不知是讽还是调侃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如何不知道情之一字有多可怕,生死都能置之度外,可子皎就是再次爱上魔神了。
“罢了……以后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渡魔难结因果,他只会害了你。”
说着面前大雾弥漫,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雾中,夏子皎恍惚的睁开眼,入目的却是浅青色帘帐顶。
茫然眨了眨眼睛,想到梦里李言最后说的一句话,渡魔难结因果……
可是,他们不是早就有因果了吗,从被子中抽出手,目光落在无名指上,那里有他们的红线连命,不管成魔成神,他们都结下了命运相连的因果。
看着看着,夏子皎睫羽轻颤,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是赤.裸的,揭开薄被看了一眼。
霎时双耳通红,他好像在药池中的时候就已经昏睡过去了,后面应该都是殷玄生给他收拾的。
……
少年像只煮熟的大虾蜷在被子里,躲了好一会才深呼吸着穿衣起床,方一下床,竟然有种浑身上下十分轻的感觉,原本他也未觉得自己的身体重,但现在仿佛身体没了重量,四肢身体都变得无比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