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汐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电视里播的春节联欢晚会。
这一年春节,方彩玲的大女儿张兰从农村到城里来过年,因为当初晓悦是过继的张兰的孩子,二姨方彩玲说今年他们家就不凑在一起过年了。
年夜饭只有方彩云、陈汐和陈晓悦三个人,虽说家里人少,但是因为有晓悦这么个活泼的孩子在,倒也不算冷清。
“妈,你再吃点吧。”陈汐朝没吃几口饭就下了桌的方彩云说。
“我吃饱了,我一老太太,吃不了多少东西。”
“你才退休几年,怎么就成了老太太了?”陈汐打趣道。“妈,你多吃点,你现在太瘦了。”
方彩云没回她的话,而是走到一边,拿起一个大纸袋,从里面把几件衣物拿出来,一件件摆在床边。
“哎你瞅瞅,这衣服可真好看,真时髦,可心说好像是什么牌子的……”说着方彩云用手去翻了翻衣领。
陈汐看着方彩云,手里把一个刚剥好皮的虾放到了陈晓悦的碗里。
这几件衣服是张可心的丈夫丁奇在南方买回来的。
90代初,国家/领/导人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让亏损的国有企业破产,发展民营经济的政策活跃了整个社会的氛围。
随着92年小/平/同/志的南巡后,进一步推进经济改革,鼓励创业。
这一年,全国有12万公务员辞职下海,1000多万公务员停薪留职。
而在物资局工作的丁奇也正是这12万人中的一个。
方彩云叠着衣服,压平一个个皱褶。
“这小丁也真是有魄力,人家都是停薪留职,他呢,说辞就辞,直接就去了深市,这老小妻儿还都在北方,我要是你二姨,肯定不能让他这么干。”
“姐夫也不是没有准备的,他之前去深市考察过半年多呢,只呆了半年多就赚了那么多钱,姐夫回来他家不就成了万元户嘛。”陈汐说。
“万元户怎么了?万元户就敢把这铁饭碗给丢了?万一以后赚不到那么多钱呢?这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说不了,我们老了,你们翅膀都硬了,我们可管不动了。”方彩云摇着头说。
说完方彩云拿起一件红色的衣服说道:“这衣服颜色真好,咱们晓悦穿肯定可漂亮了。”
正吃着饭的陈晓悦开心地咬着虾片:“姥姥,我最喜欢那件了,配上我的那双旅游鞋,妈妈也说特别好看。”
女孩说着便朝门口放着的鞋子指了指:“姥姥,你看好看吗?是妙瞳阿姨给我买的。”
听到这个名字,方彩云的脸立刻阴沉下来,她没接孩子的话,而是没什么好气地看着陈汐问道:“她经常给孩子买东西?”
“偶尔。”陈汐看着碗,淡淡的回答。
方彩云提高了声音:“咱们不贪她的东西!她要是送什么你就买点什么还回去!”
“妈,那你的意思是她送孩子,我送她?你希望我和她这么送来送去?”
陈汐放下筷子,干脆也不吃了。
“妈,再怎么样我和她也是同事,我已经按你说的,和她接触很少了,但总不能当做不认识吧?”
听到陈汐这么说,方彩云气哼哼地收了声。
察觉到大人气氛不太对,晓悦往妈妈身边靠了靠,非常小声地几乎贴在陈汐耳边问:“妈妈,姥姥是不是不喜欢妙瞳阿姨……”
看着孩子纯真的眼睛,听着她小心翼翼地语气,陈汐默默叹了口气。
她用手揽过陈晓悦,在她侧脸上亲了亲,也贴在女儿的耳边轻声说:“没有,姥姥没有不喜欢妙瞳阿姨,姥姥是告诉妈妈要礼尚往来,不要占别人便宜。”
窗外噼里啪啦地响起来鞭炮声,绚烂的烟花在窗外炸开,闪的窗户上五彩斑斓,照得夜空十分绚丽。
陈晓悦嚷嚷着要出去放烟花,方彩云只好宠爱地帮着把外孙女的烟花装好,看着母女俩套上棉衣拿着香火准备下楼。
在门边穿鞋子的时候,方彩云看着陈晓悦爱惜地拍了拍旅游鞋上的灰尘,心里十分不悦。
“晓悦,”方彩云喊了声,“以后你喜欢什么旅游鞋姥姥给你买。”
方彩云的语气不咸不淡,但聪慧的晓悦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情绪。
她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朝方彩云笑了笑,可藏在身后的小手却紧紧地拉着陈汐的衣服。
陈汐默默地听着母亲说着这句话,也察觉到了女儿的紧张,她无奈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心里说不出的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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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悦五年级下学期开学,也就是1993年的这个春天,国/务/院下发了文件,正式取消了粮票和油票,实行粮油商品敞开供应。
长期实行计划经济、商品短缺的日子慢慢结束,长达近40年的“票证经济”就此落幕,老百姓再也不用为吃粮发愁了。
而这时,陈汐也更加忙碌了起来。
因为前一年,国家成立了中央音乐学院考级委员会,很快便在在北京举办钢琴、小提琴等4个专业的考级。这之后,钢琴的考级制度便陆续发展到全国的省市地区,滨城也设了钢琴考级试点。
百姓们生活好了,不再是为了吃喝发愁,人们开始有了更多的精神和娱乐追求,孩子的父母便觉得孩子从小应该学点啥,音乐美术舞蹈什么的自然就成了首选。
作为一个很有经验的钢琴辅导老师,找陈汐教钢琴的人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