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邪道!这样下三滥的玩意儿也敢弄进芙蓉宴!」她怒喝道,对水池里互相搀扶还不知晓发生何事的人们有如振聋发聩,待他们回过神来易书羽已经再次飞身上前同那白衣琴师对峙。刺耳的音律接连响彻,闻者莫不摀着双耳痛苦地蹲下身子。她耳中嗡鸣,忙聚力相抗,脚下步履不停,直往那琴师逼去。
那人眼看不得手,再也无甚战意,且守且退,易书羽想加快步履,却早已是强弩之末。称手兵器不在囊中让她左支右绌,加之内伤沉重,胸腹剧痛,她又强提功力,此刻再也无力追上,终于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眼前昏花,只隐约看见那白衣琴师如出无人之境,飞身翻过院墙,消失蹤影。
凌波水榭中早就乱作一团,有人急急朝她奔来。有熟悉的味道,是云若,她看着十分苍白,大约也受了伤。主僕两人相互搀扶,勉强站着,紧接着便依稀是褚怀卿的身影。他的表情看不清了,只声音急切并且伸了手过来,似要相扶:「殿下——」
易书羽不领情,只大力甩开他的手,狠狠瞪住的目光满是燎原之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气急攻心加之内伤相冲之下,终于浑身软倒,不省人事。
褚氏的芙蓉宴便在太女遇刺的变故中结束,诡异的是褚家养的一班舞者、乐师,在那场表演后全数毙命,除了那名遁走的白衣琴师,无一生还。受伤的易书羽被暂时挪进褚家的厢房救治,褚家家主褚衡为此操坏了心,太女殿下在家里出事他是要担干係的,还不晓得会降什幺罪下来。
不到半个时辰,东宫的车驾便迅速来到,良君宫墨歆沉着表情直直进入褚家内苑,长眉紧蹙,对跟在一旁盗汗的褚家管事单刀直入道:「太女殿下在何处?伤势如何?」
褚家管事支支吾吾,他又冷冷补上:「在下奉皇命来请殿下回宫,殿下在褚府受的伤,宫中太医会做最好的医治,不劳贵府忧烦。」口气甚是强硬。管事没办法,只有带他到厢房前。
云芝侧首替他推门进入,宫墨歆步履有些急促,褚家的侍女静立在旁,悄悄的一句话不敢说。云若守在床边,一看见他便跪下了,嘴唇苍白、声音颤抖:「良君,奴婢——」
「不必多说,殿下如何了?」他着急地看着帐慢里躺着的那个人,目光触及,不由得心胆俱裂。易书羽篦散了头髮,和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容青白,绛紫色衣裳沾着已经乾涸,怵目惊心的血迹,她在昏睡中依然紧蹙眉头,看起来不甚安稳。
他快步来到床前,顾不得礼节,俯身想碰她苍白的面颊,却终究在一指之遥处停下,云若颤抖的声音彷彿风中落叶:「殿下一直未醒……」其余便不再多言,她神色已经恢复镇定,似有什幺难言之隐。
「无论如何,先将殿下带回宫中,再图打算。」宫墨歆道,云芝会意,连忙去张罗了。他直接俯身,手穿过脖颈与她膝下,小心翼翼将易书羽横抱起来
兴许是被挪动,易书羽始终紧闭的眼皮颤了颤,睁开些许。宫墨歆的衣袖被她虚虚扯住,他下意识低头,喃喃道:「殿下,墨歆来带妳回去。」
「你……」她最终只说出这个字,一个剧颤,嘴角又溢出鲜血。他的神色似是痛惜不已:「殿下若要责罚,也请回宫治好伤再说吧。」便不管不顾直往褚家大门行去,毫不理会经过褚家诸人时他们惊诧害怕的目光。
褚怀卿将方才一切尽收眼底,只觉心中一种难言的酸楚渐渐蔓散开来,无声无息地凿刻成细密的伤。无论是易书羽甩开他手面对他愤怒的质问目光、还是此刻伤重无力的她,都令褚怀卿束手无策,彷彿提线人偶,只能被随意摆布。
宫墨歆察觉到他的视线,只是侧过头来淡淡地瞥了一眼,不置一词,只低头再同易书羽说了些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景象尖刀也似,他连开口阻拦都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