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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面而来的温暖气息将落在肩头的雪花融化,浸染出一片深色的湿润。
楚逐羲重重的喘着气,肩膀随着急促的呼吸而缓缓起伏。他一路狂奔而来,又猛然间止住脚步,足下正不住的隐隐发疼,酸软之感也顺着腿脚渐渐上爬咬在关节与腿肚处。
他逆着光站在门口目光沉沉的望进屋内,当他看清楚了床上景象之时,楚逐羲几乎是气笑了。
“还给我传信作甚么?”楚逐羲冷笑,“是特地叫本座来看你们二人苟且吗?”
可笑他一路上还忧心忡忡,时时刻刻挂念着容澜的安危。他匆匆忙忙、日夜兼程,而容澜却是与祁疏星滚到了同一张床上去,卿卿我我好不快活!
容澜蹙着眉推开了压在身上的祁疏星,他将凌乱的衣裳拢起后便下了床,却被身后的祁疏星握住了手腕。
祁疏星青丝半披在肩上,深邃的眼中映出了容澜的模样,他嗫嚅着唤了句:“……阿澜。”
楚逐羲望着床榻边那亡命鸳鸯似的二人,目光渐渐落到容澜被握住的手上,他神色愈发冰冷起来:“祁少宗主好有本事,挖了黎归剑十来年的墙角,如今竟是挖到本座头顶上来了。”
“奉天宗这样的名门正派竟是出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盗贼……”
他话音还未落下,曲起手肘大力的向后砸去,只听见后方传来一声沉闷的痛哼。
披风猎猎翻飞间,楚逐羲猛然转身顺势捉住身后妄图袭击的姑娘的衣襟,抬手掐住她纤瘦的腕将她手中的铁剑夺了过来,随后屈膝顶向姑娘腹部将人撞飞了出去。
那道藕粉色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了屋檐外,重重的摔在地面翻滚了几圈,趴在原地不动了。
楚逐羲面色阴沉如水,举起手中的剑便要朝九儿的身影掷去。
“阿澜!”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细碎清脆的铃响。
“……逐羲!”容澜挣脱了祁疏星的手快步而来,抬手便将楚逐羲举起剑的手压了下去,又张开五指将他的手握在掌心中,“我同你回去,走罢。”
只听咣当一声,楚逐羲随手将铁剑扔到地上,又转过身来反手扣住了容澜的五指将人拉到自己怀中,他低下头来贴近了容澜:“这么关心他们啊,师尊?”
“你想多了。”容澜略略撇过头去,低垂着眸道,“你才签了晏海令不久,莫要滥杀无辜。”
楚逐羲意味深长地“哦”一声,轻声道:“师尊原是在关心本座啊。”
“但是。”楚逐羲挑起容澜的下巴,低头吻上他的唇,又伸舌舔了舔才肯罢休,“又怎能就那么轻易的回去呢,这‘旧账’也该清算一下了,不是吗。”
浓黑的魔气好似乌云,汹涌地滚动着凝作了一柄通体漆黑的剑。楚逐羲反手握住剑柄将剑刃倾斜着横在身前,同时将容澜护入了披风间。
天邪架住了劈头砍来的银剑,两片绝品薄刃相互碰撞,摩擦出几点细碎的火花。
楚逐羲缓缓地抬起头,挑衅似的望了祁疏星一眼,随后发力将面前的银剑弹开。他单手解开系在颈下的纽扣将披风脱下罩到容澜身上,又轻轻巧巧地将人推到门外去:“师尊乖乖呆在外面便好,我不杀人。”
话音刚落,楚逐羲便反手将门关上落了锁,把容澜隔绝在外。
容澜不在场,祁疏星也不必再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了,他冷眼看着楚逐羲:“我若是盗贼,你楚逐羲便是那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强奸犯。”
才刚嘲讽完,祁疏星便后悔了——他这话说得歧义,难保楚逐羲听了后不会去为难阿澜。
楚逐羲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他将剑举起指向祁疏星:“那祁少宗主的意思是……你与我师尊郎情妾意、伉俪情深,反倒是我拆散了你们这对苦命的鸳鸯了?”
祁疏星还未来得及辩驳,便见那柄漆黑的魔剑劈头盖脸的刺过来,斩开空气发出唰唰几段破风声。他横剑格挡,脚下迈步将楚逐羲推开,随后持剑反攻。
他们默契的都未用上术法,也未在剑中注入自己的法力,只将手中灵器当作最原始的冷兵器,两柄剑叮当相碰,摩擦间挤出一段令人牙酸的呲呲声。
一招一式来往间难免遇上近身的情况,于是期间又混杂了肉体碰撞、拳拳到肉的闷响。
二人交手招招凶狠毒辣,却时刻顾忌着那一纸契约而并未致对方于死地。
“楚逐羲!”祁疏星低声吼道,手中剑刃直逼楚逐羲的颈脖。
“祁少宗主,你输了哦。”楚逐羲笑吟吟的将锋锐的黑刃贴到了祁疏星颈脖上,剑气将对方的颈脖豁开了一道浅而长的血口,“若是未签那纸晏海令,你此刻已是尸体一具了。”
祁疏星蹙着眉放下长剑,又并起两指抵在天邪剑剑身上,发力将剑刃挪开几分:“你且听我说。”
闻言,楚逐羲倒是很好说话的将剑抽了回去,随后抱着双臂站在原处,他颇为感兴趣的答:“那就说来听听?”
“阿澜……你师尊分明对你有情,你不可如此
', ' ')('待他。”祁疏星横下心,飞快地道。
“……我师尊对我有情那是天经地义,我如何待他又与你何干?”楚逐羲渐渐沉下了脸,他瞥过面前站着的祁少宗主,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对方身后露出一半的剑台。
祁疏星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他缓缓地后退几步,不动声色地将身后剑台上摆着的追澜剑尽数遮挡住。
“祁少宗主在藏甚么?”楚逐羲快步上前,却被祁疏星拦住了,清楚的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二人便如此僵持着。
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咣当乱响,柜子与剑台竟是齐齐破裂坍塌,而楚逐羲指间还萦绕着魔气。
电光石火之间,祁疏星想也未想便去夺那柄埋在废墟中的剑,却被横过来的剑鞘敲了手腕。
刺痛感霎时传来,低头便见手腕不自然的弯折着,大约是被折断了。
颈脖被人掐住,后脑重重的敲在地面,祁疏星眼前一阵发白,但仍是下意识地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柄剑。
“哦——”楚逐羲单手掐住祁疏星颈脖将人按在地上,他已经看清楚了那柄剑的模样,“原是我师尊亲手所铸的剑呀。”
楚逐羲伸手便捉住了那把剑的另一端,然而祁疏星却如何也不肯放手,他眸色愈发深沉:“放手。”
“……杂种,滚!”祁疏星凶相毕露,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嫌恶与狠毒。
“……呵。”楚逐羲不怒反笑道,“倒是许久未曾听过这个词了。”
早在楚逐羲关上门之时,便用魔气筑起了结界,所以门外的容澜是听不见屋内的声音的。
雪下得不多,此刻天已经晴朗了,唯有地面残留着几点水渍,昭示着曾有雪来过。
九儿早已被容澜扶了起来,此刻她正无力的靠在台基旁,任由容澜拿着帕子擦拭她沾满鲜血的脸。
“容,容仙师……”九儿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她抽了抽鼻子,“你……你别管我了,你趁现在快些下山罢。”
容澜只是摇了摇头,将九儿的脸擦净了才重新将手帕塞回她的手中。
九儿圆滚滚的杏眼骤然间睁大,她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容澜云淡风轻,“不过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就此离开。他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那些他想说的和不想说的,那些楚逐羲相信的和不相信的。
不甘心再次失去。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又怎么忍心将失而复得之人再度抛下。
容澜缓缓地站起身来,早已沦为装饰品掩在布料下的雀铃叮当作响。
他腹中的孩子没有未来,但凡是有一线生机,他便不会轻易放弃。
容澜早已想清楚了,不论楚逐羲是否相信。若是楚逐羲信了,他便将那些不想说的事情全数告知;若是楚逐羲不相信,他便将那些想说的全部说出来便好。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紧闭的屋门骤然开启,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祁疏星歇斯底里的怒吼。
楚逐羲持着一把冰蓝长剑面无表情的大步迈出门槛,随后几步便下了台阶,他伸手便握住了容澜的手腕,拽着他一路向前:“走。”
容澜借着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隐在屋内晦暗之中的祁疏星。
祁疏星仰面躺倒在血泊里,他保持着侧头的动作深深地望过来,他的面部已经被血糊得瞧不清楚五官,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好似黑夜中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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