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啊……啊……!”
几近破音的哀叫自锦帐间泄出,嘶哑的尾音扯出一段破风箱似的嗬嗬抽气声。
咚!咚!
帐后深黑色的人影拧动着腰身大幅度地辗转,床榻不堪负重地微微震动起来。
“啊啊啊……!”
低沉的呻吟忽地拔高,化作绝望崩溃的痛叫。
布满血痕的手猛然抻出了帘帐,又绷紧成爪紧紧将薄纱攥入掌心,手背青筋霎时暴起。
只听嗤地一声布帛碎裂的声响,锦帐被拽得塌了一角,纱摆歪斜着逶迤在地,那两片帐子也在混乱中被磨蹭得分开了些许,能借着烛火隐约窥见里头衣衫不整的人影。
“嗬嗬嗬……嗬……”
仿佛是垂死的痨病患者挣扎着口鼻并用的吸取空气。
却在下一秒,那听得叫人胸口生疼的抽气声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的重响。
便见楚逐羲衣衫不整的滚下了床铺,他微微蜷缩着身子,小腿竟是还半搭在床边被帐摆紧紧缠卷住,这番猛力下来又将那帐子拉塌了一角。
他维持着这般狼狈而滑稽的姿势许久,直到疼痛有所缓解这才动作迟钝的从冰冷的地面爬起。
楚逐羲抬手捋了捋自己凌乱的发,宽大的衣袖顺着劲瘦的臂滑下,只见苍白的肌肤上爬满了细长的血口,还布着许多抓挠出来的痕迹。
在烛光下隐隐透着暗红的发丝被抚开,暴露出一双深紫色的眼,殷红的血丝挤进了眼眶,瞳孔紧紧缩起不住颤动,又僵硬的转动着审视着四周。
楚逐羲缓缓回过头去,抬目就瞥见了耸拉下大半的床帐,浅色的半透明纱帐落入眼中竟是成了雪白白的一片,撞进眸里化作一滩刺目的深红。
冷静只维持了不到片刻,他忽地发狂似的暴起,支撑起锦帐的细绳瞬间崩断,帐子不堪负重的散落下来铺在了床榻之上,又被拉拽着滑下床沿皱巴巴的堆叠在地面。
瓷瓶被软纱裹挟着卷落在地炸开清脆的一声响,堵住瓶口的木塞不知落到了哪里去,小瓶儿咕噜噜地滚向角落,带着弧度的肚儿吐出一阵阵的空空乱叫。
风好似卷携着雪扑面而来,苍白簌簌地落了满地,紧闭的大门在突如其来的响声中打开,暖黄烛火斜斜洒下,投出一团浓郁的黑,似是交叠在一起的人影。
束着高马尾的男子埋头于身下人的颈项间细细亲吻,额前垂下的发落在了对方雪白的颈脖上。
眼前所见着实让楚逐羲血气上涌,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塌上纠缠着的祁疏星与容澜二人,先是惊疑的缓缓摇头,又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足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可他分明清晰的记得自己早已将容澜带离,那段在云间海时恍若神仙的日子仿佛还是昨天。
难道是他在焦虑之中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冗长而真实的梦境?
楚逐羲眼中灰蒙蒙的一片,迷茫而恐慌。
——他的药,那个装着药丸的瓷瓶!
他捉摸住了什么似的,猛然睁大了眼向身旁望去,但眼中除了白茫茫的雪便再无他物。
唯一的真实感也消失殆尽。
再回过头时,便见容澜坐在床沿正慢吞吞的系着腰带。
“……师尊,师尊!”楚逐羲跌跌撞撞的扑向塌边,伸手便去抓容澜正在整理衣衫的手,他半跪在地满目哀求,“师尊,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而容澜却是疑惑极了的问道:“……你是谁?”
他动作轻柔地一根根拨开了楚逐羲捉住自己的五指。
楚逐羲闻言几乎瘫倒在地,他惊恐地伸手去抓,伸出的手却穿过了起身的容澜,之后便如何也触碰不到了。
“师,师尊……容澜!”楚逐羲的目光循着容澜而去,他焦急地呼喊着。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刚想回过身去追,便瞧见了两道互相依偎着的身影。
容澜方才还平坦如初的肚腹此刻竟是鼓得圆滚,他扶着后腰依靠在祁疏星怀中,任由对方揽着自己。
“……师尊?”
楚逐羲彻底愣在了原地,他眼中的茫然一点点的散去,深紫的眸如同万丈悬崖下深不见底的水潭,阴沉沉的透不进一丝光,狠戾之色自眉目间浮现,衬得他的神情愈发阴沉可怖。
他忽地笑起来,笑声低沉而阴森,骇人至极。
手腕足踝间的旧伤隐隐作痛,楚逐羲攥紧的手猛然松开,随后大力挥向一旁的花几。青花瓷瓶应声跌下,噼里啪啦的碎了满地,可怜的花几亦摔折了一条腿,歪斜着支起半截儿木条突兀地伸在半空。
紧接着又是一阵混乱嘈杂的声响,殿内一切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个遍。
他立于一地狼藉中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赤红一片。
“祁疏星……贱人……”仿佛要将字节嚼得稀碎,语句在齿间翻来覆去地碾,才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间挤出。
眼见着便要捉住那抹讨人嫌的雪色衣袂,衣裳的主人
', ' ')('却是回过头望来,又恶意的笑了笑。
——雪色,雪色。
闪烁着荧光的片段在脑海中转瞬即逝,还未来得及琢磨透彻脑内便被一阵锐利的刺痛入侵。
祁疏星揽着容澜远去了,只余下那抹略带嘲讽的笑意不断在他眼前闪回。
“……!”
仅存的理智如弦崩裂,意识霎时被卷入了疯狂之中。
楚逐羲怒吼着张开手臂向前搡去,爬满月牙状血痕的手掌携着劲风拍向了身前的香炉。
香炉咣当一声翻倒在地,炉盖被摔得碎裂迸向了四面八方。
炉中尚还燃着熏香,金铜铸成的炉身早已被烧得滚烫,热烫的香灰泼洒而出舔着手背与虎口落在了地面,不稍片刻便将楚逐羲灼出了满手的血泡。
他似乎失去了痛觉一般沉默地立在原地,垂眸盯着落在地面的香灰,目不转睛。
楚逐羲忽地蹲下身来,伸出两指将堆积在炉口尚有余温的香灰抹开了些,被烫得通红的指尖没入灰烬之中好似在探寻着什么。
片刻后,他缓缓地抬起手来,冒着血丝的指间捻着一条细小的花茎,其上还缀着被烧得所剩无几的雪白花瓣。
他定睛打量着这朵不知名的小花儿,嘴角忽地扬起一个略显诡异的笑,拇指搓磨间将烘烤得酥脆的花茎拧得破碎。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楚逐羲紧握着一簇雪白的小花冲入了药房内。
房中仅有韶宁一人,这会儿他正弯着腰将手中端着的煎药砂锅重新坐到火炉上,不久前才盛满的药碗被置在了一侧的桌上放凉。
“尊……尊上?”韶宁看着出现在药房内的楚逐羲,面上有了些许茫然,“你怎么……”
他的话锋忽地一转,音量瞬间拔高了几度:“——尊上不可!”
韶宁根本阻止不及,眼看着楚逐羲将那碗药倾倒进了窗台上的花盆之中。
苦涩的药味混合着土腥味自被淋得湿润的泥中逸出,热气从土块中冒出又腾腾地升起,药汁顺着花叶的脉络一滴一滴的跌进了泥土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