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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笔尖儿贴着砚台吸足了墨汁,又轻轻蘸过了砚边,多余的黑色便挂在了边缘,凝聚成小小的一珠,随后渐渐滑落留下一痕墨迹。
容澜挽袖执笔,凝神望向平铺于案面的画纸,旋即提笔为画中人添上了黑而亮的眼珠。
——但仍然不是一张完整的画。
他凝着墨痕未干的画纸,伸手将毛笔架到了笔搁上。片刻后捻起宣纸一角,将其叠了一叠反手便扔入了一旁的炭盆中。
几点火星子噼噼啪啪地跳出炭盆,落在地面化作了片片布满裂痕的乌黑灰烬,被烘得干燥而温暖的墨香味从化在盆底儿的纸灰中钻出,在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
容澜一眼都未曾留给那只盛着炭火的铜盆,沾染着墨香的十指相互揉搓着,末了攥起滑落在腰间的羊毛软毯向上提了提盖住了已明显隆起的腹部。
他拿过摊放在一旁的书卷捧在了手中,心不在焉的翻看着。
叩门声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三下之后门便被吱呀推开又轻轻合上,脚步声并不明显,一深一浅地往前,朝着容澜的方向靠近了。
容澜没有要抬头的意思,仍是垂着眼翻动着手中微微泛黄的书页,直到眼尾余光之中出现了一双佩着金镯的赤裸玉足,他才慢慢抬起头来,手腕翻转书皮朝上的将其摊在了双腿之上。
韶宁早已按照先前约定好的那般将放着药碗的托盘摆到了案上。
容澜端起碗小小地啜了一口,随后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有些烫口。
他将碗放下了,抬眸便见面容漂亮的红衣少年正局促不安地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容澜似是已经习惯了一般,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是有些烫罢了。”
却不想韶宁愈发不自在起来,他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去,就连缀在衣裳上的金饰都不安地发着细碎的声响。
容澜温声缓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话音落下,韶宁才渐渐放松下来,那双如兔子般的桃花眼微微弯起,露出一个颇为勉强却风情万千的笑容来:“容仙师若是觉得有甚么不妥当的地方,一定要同韶宁说。”
容澜端碗的动作一顿,一时间心绪千回百转,末了又云淡风轻地问道:“……韶宁何故对我这般好?”
韶宁似乎是被问住了一般,他目光有些闪躲的匆匆掠过容澜被软毯掩住的腹部,许久才回答道:“……生气,对身体不好。”
容澜闻言失笑,放松了身子窝进了椅子里:“我不生气的,倒是你,怎地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啊……?”韶宁呆了呆,面颊上霎时浮起一团轻薄的桃色,“容仙师怎么知道的……”
“你知不知道,你心中所想的其实都写在脸上了?”容澜微微笑着,双眼都弯了起来些。
韶宁苦笑一声,沉默了片刻才娓娓道来。
他从混沌虚无中诞生至今也不过十五六年的时间,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他自以为了解得透彻的朋友与心上人,也只是他自己所认为的罢了,实际上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触碰过。
他所认定的唯一的朋友总有事瞒着他,就连离开也不曾留下过口信;他以为自己有举世无双的心上人,然而他的心上人却不似他所知的模样。
韶宁刻意掩去了姓名,只提及了游意珑的事情。
漂亮得几近不真实的少年说完了,他失落极了的低垂下头,面上连那点勉强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容澜轻叹一声,让韶宁到自己身边来。
韶宁依言照做了,刚俯下身来,便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了抚发顶。
他愣了愣,一瞬间眼眶通红,倒真像只小兔儿了。
“我该如何呢?”他问。
容澜轻轻揉了揉他的发,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头皮顺着发丝抚下:“说不定你的那位友人遇到了甚么着急的事情无暇留下口信,便是怕你操心,这才将贴身的东西留了下来。”
“他待你是真是假,便只能由你自己定夺了,总归真的不能变成假的,假的也不能成真。”
韶宁闻言微微一怔,心中竟有了一瞬的清明,他感激的道:“多谢、多谢容仙师……!韶宁懂得了。”
容澜将空碗放回托盘中,又开口道:“我有事情想问你。”
“楚逐羲如今人在何处?”
自回到霜华宫后,二人便分了房,他仍住在楚逐羲的寝殿之中,而楚逐羲自己则人间蒸发半个月有余了。
“这……韶宁也不知。”韶宁一边收拾着案上的东西一边道,“尊上说要处理公事,除此之外并没有再透露其他,只特别吩咐过让韶宁来照顾您。”
“……麻烦你了。”
“今日……真是多谢容仙师了,我却没能帮上甚么忙。”韶宁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若是无事吩咐韶宁,容仙师便好好休息罢。”
韶宁告了别,那道红影轻快了不少。
容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方才抚过韶宁头发的
', ' ')('手,答案已隐隐浮现心间,他将书颠倒了过来,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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