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抵是黎归剑惧他事后不认账,索性将那场诛魔刑罚延期,明里暗里催促他放心地去闭关炼器。
十一月初,冬雪如约而至。
容澜望了一眼微微泛白的天空略有踌躇,终还是毅然踏入了炼器室。
炉内灵火燃起又灭,转眼便是隆冬腊月。
“好剑。”黎归剑掂量着手中长剑,笑得几乎抿不起唇。
他噌地一声将青蓝剑光敛入鞘中,拇指缓缓碾过鞘上细致的云纹,不住地点头夸赞:“真不愧是玄真第一炼器师!”
容澜不言亦不语,就如此沉沉地望着黎归剑,见他赏毕了剑,这才缓缓开口:“门主喜欢便好,若是无其他要事,景行便先行一步了。”
“去罢。”黎归剑闻言收起了笑容,只微微颔首目送着容澜离去。
眼见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黎归剑意有所指地微微偏头望向静立于身侧的尚涟。
朔风凌厉,树影婆娑。圆月高悬向人间洒下一捧微微泛蓝的清辉,尽数倾泻在地面,将路旁白雪映得晶亮。
容澜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人,还不止一个。
他缓缓垂下眸,长睫微动掩去了眼中几乎满溢而出的厌恶。而足下仍是不疾不徐地向前,披着一段月光往着地牢的方向而去。
说是地牢,倒不若说是地下室。容澜缓步踏入那幢红墙绿瓦的房屋,旋开墙上机关,藏书柜轰隆着一分为二向左右两侧缓慢推移,现出其后通往地下的阶梯。
他并未动,只静默地立在原地,仿佛一株挺拔的青松。半晌,才微微回过眸来冷冷发声:“跟够了?出来罢。”
江惆笑吟吟地自门外绕入屋中,一袭锦衣被夜风吹动猎猎作响,他摊了摊手:“景行师尊好,师尊担忧您的安危,特派我与师弟二人来护送您。”
容澜偏身望去,丝毫不意外地瞧见了江惆身后倚靠在门框上被地灵附了身的尚涟。
“护送至此,足够了。”他将双手拢入袖中,“你们二人且在上头等着罢。”
说罢,也不再等江惆与尚涟二人回话,旋身便顺着石梯而下。
他并未对这对师兄弟抱以太大希望,事实证明也正如他所想。
容澜缓步沿梯上行,抬目便望见了立于石梯转角处的江惆与尚涟师兄弟二人,他站在阶上停顿了片刻,冷冷地瞥向他们:“门主竟如此不自信吗?”
江惆从容道:“非也,师尊特别叮嘱过,要将景行师尊安全送回府。”
站于江惆侧后方的尚涟忽地抬起荧黄竖瞳朝他无声一笑,薄唇微掀露出锐利獠牙,形状尖长的红舌贴着白齿一舐而过。
容澜不由得一阵恶寒,而后视若无睹般别开了眼,足下迈开疾步上行,也不再去理会跟在身后的两块狗皮膏药。
所幸他心怀顾忌,在地牢中未透露分毫,只是不知逐羲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
甫一走出地下,便被迎面而来的强劲北风吹乱了发。
容澜撩开面颊上散乱的发丝,又缓缓揽紧了披风,细小的雪花落在鼻尖,被呼吸温化湿漉漉地挂在皮肤。
寒风吹不散心头郁积的阴云,亦理不开纷乱的心绪。
这一夜,无眠。
天还未大亮,容澜便早早地去了器物殿。黛蓝天幕携着滚滚乌云沉沉地压下,他苍白的身影恍若天地间一渺小蚍蜉。
“景行这是何意?”
二十四枚闪烁着银光的长钉被一一取出,垫有红色方巾的托盘内仅仅余下十二根两指粗细的诛仙钉。
“按照历来的规矩……”黎归剑眉头蹙作一团。
只闻丁铃当啷的一阵清脆声响,容澜随手将二十四根诛仙钉推至一旁,他抬眸冷声道:“他是入魔了,却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十二枚足矣。”
楚逐羲道行甚浅,三十六根诛仙钉刺下去只有一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余下的,我替他受过便是。”
“是我未看好他,为人师尊的,我亦难辞其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