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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逐羲攥紧了五指,偏过头去不忍再看那摇曳的床幔,扣紧的骨节微微泛白,疼进了心里去。
绝望而压抑的哭泣不绝于耳,仿佛利刃剐入耳道,额角血管不由得突突狂跳起来。
滴答、滴答。
清脆的水声在脑海深处响起,痛苦的哭声戛然而止。
楚逐羲一愣,抬起眼来,便见了一穴湿得仿佛水帘洞一般的昏暗石室。
便见石壁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珠,其间蜿蜒着数条扭曲的水痕,地面亦湿漉漉地裹着层泥泞。
一线烛光斜斜打入石室,悄然挑起了浓黑的一角。
室内仍然晦暗不明,隐约能瞧见一个清瘦的少年跪在角落里,他微微蜷着身子,腰肢却挺得异常笔直。他披散了一头凌乱的长发,面容被遮掩去大半,只堪堪露出一截儿苍白的颈脖。
他的双手被绳索紧紧缚住折于腰后,跪进潮湿稻草的双腿不住地痉挛着,显然已是再也支撑不住了,却因姿势的原因始终无法倒下。
潮湿与黏腻中带着一丝隐约的温热,闷得人心头发慌。
楚逐羲瞳孔微震,几乎是急促地惊呼出声:“师尊!”
他的声音并不大,于寂静的石室内响起有如平地上炸响的惊雷,清晰无比地在石壁间回荡。
跪在角落的容澜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又缓慢地拧着脖子望来,就好似真的听见了他的呼唤一般。
黑藻似的长发顺势滑落至肩头两侧,将纤细的颈脖包裹其中,亦恰巧掩去了自大开衣襟间裸露而出的锁骨,衬得他肤色愈发惨白起来。
容澜的双眼被黑布蒙住,两指宽的布条勒过额角压入凌乱的发间又牵至脑后,末端打作一个复杂的绳结箍住头颅。
他张了张泛白的唇,气若游丝地道:“……是你吗?你……你终于来寻我了是么?”
蕴了泪的声音梗在嗓间,又颤颤地发着抖。
楚逐羲没想到眼前的容澜竟有所回应,晏长生叮嘱过的话重重叩在心间,他一时哑然,便如此立在原地不知进退。
片刻后,楚逐羲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来,又刻意地放柔了声音,生怕惊扰了容澜脆弱的魂魄,他轻声细语地唤道:“师尊……?师尊,是、是我来晚了。”
“……”容澜似乎有些愕然,他轻轻扬起脸来,颈脖绷得微微发僵,嗫嚅着干裂的唇哑声道,“来了……便好。”
再次得到容澜的回应,方才还飘忽不定的心脏霎时落回实处。楚逐羲欣喜若狂,连手脚都激动得打起颤,胸腔几乎要被汹涌而出的情绪挤破。
他有好多话想说,此刻却如鲠在喉半个字也道不出来了。
“师尊,我……”
还未说完,便被一道呜咽声打断。
容澜压抑地低声抽泣,口中胡乱地道着歉,又含含糊糊地呢喃自语着。
楚逐羲闻言神色微凝,心中不断翻涌的欣喜也跟着一滞,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哪知下一秒便被一盆冷水泼了满面。
“师尊!”容澜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恍若一只陷入绝境的幼兽。
濒临崩溃的哀叫过后,石室内彻底安静下来,好似死去了一般。
澎湃的情绪尚还停留在头顶,这一声尖叫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楚逐羲只觉自己的头几乎要炸裂开来,喉头也一阵阵地发紧,转瞬间口鼻中便充斥满了腥甜的气息。
眼前景物开始出现重影,楚逐羲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然而灾厄总是接踵而来——
分辨不出悲喜的轻笑声打破了死一样的沉寂。
只见一道莹白身影顺着光而来,连翻卷的衣袂都好似携着光明。
隗天清白衣胜雪、不染纤尘,分明是始作俑者,却恍若降临救世的仙。
他展开双臂欲将跪坐在草堆中的容澜揽入怀中,修长五指在少年绷得僵硬的腰后轻巧一拨,便叫对方软软地埋入了自己胸前沾染着皂角馨香的衣襟间。
绳索绷断的声音在安静的石室中显得清晰无比,半截牵引于墙角处的断绳逶迤在地面,垂在少年弯曲已久的腿侧。
楚逐羲呼吸一窒,酸涩感霎时涌上鼻尖,他控制不住自喉间泄出的一声声哽咽,眼眶发烫却淌不下一滴泪。
眼前的容澜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相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小些。
他不知他的师尊被缚住双手、蒙住双眼囚在这潮湿漆黑的石室中度过了多少时日,更不知他被那条牵引着他手腕的短绳折磨了多久。
隗天清揽住容澜不断颤抖的腰肢,垂下头去咬他的耳朵,末了低沉地笑了笑:“澜儿终于知错了?”
“……知错了,”少年呜咽着,“我再也不逃了。”
话音落下,隗天清不曾应答,于是诡异的静默便如此在室内蔓延开来。
容澜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惊吓住了一般,他咬着唇颤抖着靠紧了隗天清,仿佛一只折翅的鸟儿。
他抱紧了示好般依偎而来的容澜,
', ' ')('不由得放肆地发起笑来。
隗天清笑得连身体都在剧烈颤抖,痴狂的笑声好似能穿透过二人紧紧相贴的胸膛,传入少年单薄的身子中一般,叫容澜也微微战栗起来。
“……乖孩子,师尊这便来救澜儿。”隗天清好容易止住了笑,森白齿间咬着一枚圆圆的辟谷丹,他含入一口凉水俯身吻上容澜干裂的唇。
温水哺入口中,唤回了意识的半分清明。
本能终还是战胜了理智,容澜顺从地张开唇来,舌尖舐过隗天清温软的唇,不断地吮吸着那点带着暖意的水源,连滚入口中的辟谷丹都被他忽略了去。
小小丹丸被囫囵吞下,胃中经久不去的灼烧感总算偃旗息鼓。
那点温水哪里经得住吮吸的?仅仅几口便被吞咽殆尽。
而容澜仍是不知餍足地啃咬隗天清的唇,本能地想要汲取到更多,却被对方揽了颈脖亲吻得更深。
黏腻湿软的一吻结束,蒙住双眼的布条窸窸窣窣地滑落挂在颈脖处,束缚住双腕的绳索亦被解开。
“真是师尊的乖孩子,”隗天清眸中含着炽热的疯狂,他微微扬起唇角垂下头去吻着容澜的颈脖,又顺势而上咬住他的耳尖儿,“吾最爱的便是澜儿了。”
容澜无声地张着水润的唇,盛着泪的眼尚还存有半分清明,涣散的眸底里分分明明地沉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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