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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谁会这样打儿子……哪个爸爸会这样,打自己亲生孩子……我是犯人吗……昏过去,你还用火烧我……你想折磨死我……你不是我爸……你不是……我爸……我这么痛……你……从没……心疼过我……”
“林青飒。你说,你每次生病是谁照顾你?你学习是谁辅导你?你以前打架、犯错,是谁给你去处理这些事?”
“这不是一回事……”
“林青飒。回答我,是谁?”
“……你。”
“我如果惩罚你的时候心疼,手软,那还叫惩罚?我不惩罚你的时候,抱过你,晚上也陪你睡觉,给你买吃的,基本你想要的都能给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但……我……总是,一点事,你就会立马变脸……你对我温暖总是好短……我几乎没办法感受……”
林青飒胸口压得闷,身后又疼痛难忍,因而说完几句,就要大口喘气。他坚持着与男人理论了几分钟,最后哽咽得说不出话。
“林青飒,我跟你聊了这么多都是在浪费时间不是?你到现在还是觉得你不该被打?”男人漠漠看着他,“好,这样好了。你觉得你没错,是我的教育方法不对?好,那我等会儿就叫大家来家里,评评理,看是我对,还是你对。”
“……”
“你就保持现在这个样子,让他们看看你的伤,看你每天是怎么被罚。”男人微笑,爱怜般地用手摸摸捆住林青飒手腕的绳结。
“……不,不要。”林青飒瞳孔颤动不已。自己的脸庞被泪水和鼻涕整得一塌糊涂,头发乱得如鸡窝,整具躯体现在是被完全打开,最丑陋的后身与双腿间的私处,没一丝遮挡。这些,将会暴露在众人赤裸裸的目光下。
男人的手抬起,轻轻拍拍他的大腿:“我这就去给筱筱,给你妹妹打电话,顺便让她叫上你那个叫顾勇辉的朋友。让他们站在这儿看着你,你可以亲口告诉他们,你每天就这样光着身子被绑在这里,每天都要光着身子在客厅罚跪,每天……”
“不不不要,你不要这样,不要,不要啊啊……”
“又哭了?就这点承受能力?”
眼泪无法阻挡地不断流出来,把被褥进一步浸湿很大一片。
男人如同醒悟般笑了一声:“对,你应该哭。哭,继续哭!哭大声点儿,让他们看看你有多委屈多可怜,让他们都同情你。哦,这不是摄像头正好录着吗?你还不满意,我可以把录像也发布出去。”
“不行……你别这样……不……不要让别人看……我不想……你别这样……咳咳……”林青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男人拿起手机往外走,他彻底疯了,“爸!爸!你不要打电话!不要啊啊——!求你,求求你我求求你……咳咳……别让他们来……爸!我错了,是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好,我都接受我会改错,我会改我一定会改……我不会哭我会脱衣服我会咳咳……我会好好学习会好好说话……呜呜……我不会再自杀……求求你……呜呜……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好……不要让大家看我……呜……别看我……你别让大家来……爸,爸……爸……”
床晃动着。不顾身后的疼痛,挣扎太厉害,被绑得结实的腿脚都抽筋了。哭喊了半天,嗓子喊破,直到再度昏睡过去,他嘴里仍念着:“回来……不要……”
又回到黑暗。那个年轻的声音又响起来:“青飒,青飒……没事,没事……”
有种温暖的感觉,身体好像被抱住,不疼。眼角好像被手指轻轻揩了一下。对,我是闭着眼的,睁开眼就知道他是谁了。睁开眼,很重……睁不开……又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青飒再次醒来,发觉自己还是被绑住的姿势,那个男人回到身旁了。
“爸……”
林青飒张口,声音干枯得要裂开。男人拿着杯子,将吸管一头递到他嘴边。他乖乖地含住,喝了甜甜的水,咳咳了几下,胸口难受,眼疼头疼喉咙疼全身疼。
“想好了?让他们来吗?”男人把杯子放一旁地上,问他。
“不……咳咳……爸,不要让他们来。”
“你妹妹和那个朋友也不要?”
“不要……谁都不来……”
“以后都不来?”
“嗯。不要让他们来。”
“那你呢?”
“……”林青飒沉默许久,低声道,“没有你的允许,我以后不会再出门。我向你保证。”
“你怎么保证?”
“……”林青飒沉思片刻,“我会听你的话。”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林青飒想了半天,没想好,又怕道,“爸,你别叫他们来。”
“那剩下的皮带?”
“……”林青飒明白了,他哑然半天,眼睛又开始渗水,“我会还清的。”
他的爸爸,微笑着,不再说话。他盯着展示在床上的儿子,将他从头看到尾。
', ' ')('林青飒身体的背面,从上到下,布满紫黑色、暗红色的伤,破皮处流出的血在灯光下颤动着。他手腕和脚踝都捆着绳结,躯体被拉得直直的,如同一个玩偶般可以被任意摆弄。
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的一切只属于爸爸。反抗就是罪,儿子必须只听爸爸的话。他只能老老实实地,任凭爸爸决定自己今后的命运,任凭自己的泪珠,不断滚落。
“青飒,你的惩罚还没结束,还记得吗?”
“记得。”吸着鼻子回答。
“复述一遍。”
林青飒边哭边照做。
“爸爸等会儿给你松绑。你没有什么话跟爸爸说?”
“谢谢爸爸。”林青飒的脸埋在床褥,抽泣不已。
“青飒,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爱我吗?”
“……爱。”吞着泪水答道。
“林青飒,你是还不会说完整的话?”
“……”
“听话,说出来,爸爸就给你解开绳子。你这样一直压着胸口不难受吗?你不想吃点儿东西吗?你爱爸爸吗?”
林青飒嘴唇被咬出血,眼泪已经流干。难受……难受……饿,好饿……是,吃东西,我想吃东西……全身疼痛又好像突然都消失了。自己好像在远离,在脱离这具身体,好像看到了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
“……爸,我爱你。”
绳子被解开。由于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林青飒四肢麻木得仍动不了,尤其是双腿,动一下就疼。
男人将他手脚被绳子磨破的地方都抹了酒精,把他搂进怀里,手揉着他身后的伤:“青飒。听好,这个世上,只有爸爸爱你。你也只能爱爸爸。你很可惜,长得丑,声音难听,脑子也不聪明,所以其他人不会爱你。只有爸爸,只有爸爸爱你。”
林青飒看着十五岁的自己,看到有黑色的线缠进他的肉里。不是血的颜色,不是绳子的颜色。黑色的。不知道另一头间接在哪里。一定不是自由。
一寸一寸没入胸口的刀刃。上面写着“我爱你”。
爱。
爱的颜色。
混合了所有颜色所以变成了黑色。
想要与我融为一体的。这些都是爱。
十五岁的青飒,阖上眼睛,点了点头:“爸,我爱你。”
我果然已经死了。
十五岁那年的暑假,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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