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上的亮光,看够了就回家。日里总心慌的厉害,夜里噩梦不断,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又忍着不开电话。
挺着挺着,挺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要振作,一定要找回所有的力气,咬牙活下去。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她甚至用小刀割自己的肉,告诫自己:要重新来过,从这道坎上跨过去,将来再没什么好怕的了。
印了简历去商场应聘,说是经理有事让她先等一等。苏酒去卫生间补妆,怕样子太憔悴给人印象会不好。
就那么巧,碰上了朗朗,见苏酒瘦了好多,以为过的很不好,追问了很久,她却什么都不肯说。
苏酒问她怎么样,朗朗说去年参加比赛得了金奖被国外的音乐学院录取,过了年又要回去上学,临走买点国内的东西送给外国同学。
苏酒是真心替她高兴的,朗朗从来用功刻苦,几分耕耘几分收获,都是应得的。朗朗问她在做什么,苏酒有些哑口无言,她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一年都做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不想多说,谎称有人在等,匆匆道别。
一个人在街上走,漫无目的,认不清方向,最后,却是走到了医院。已经是凌晨,上到顶层。走廊里异常安静,值班的护士问她找谁,苏酒才惊醒,自己竟是不自觉走到了这里,想了好久,说:“我知道病房在哪里,不用麻烦,我看一眼就走。”
小护士始终不那么放心,狐疑看着她,让她等等,小声叫了护士长。
这里是特殊病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探望的,苏酒只苦笑着,转身想走,被护士长叫住,问她姓什么,她如实回答。
护士长点了下头,说:“去吧,有人嘱咐过我,是你的话随时都可以,只是最好安静些,他恢复的不是很好。”
“谢谢。”
她知道是谁,非亲非故,怕连朋友都算不上吧,衍柏对她,却始终那么用心。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生怕惊扰了这寂静的夜晚和里面的人。可她从来都不是做贼的料,一时没能适应屋里的暗度,不知撞了什么,轻呼了一口气,捂着嘴巴定在原地,听床上没动静,才继续往前走。静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她努力,很轻,很慢,一步步靠过去,站在床边。
窗帘只拉了一半,室内温度适中,苏酒却觉热得透不过气,浑身血液倒流。终于是,见到他了,他就躺在自己眼前。像一场梦,好怕一触就会破碎。
他是背对她的,蜷缩在床边,从苏酒的角度俯看过去,手抓着床沿,睡姿并不好,像受了什么气。她默默站在原地,不敢动,不敢伸手去摸,甚至不敢呼吸得太多。就这样看着他的背,明明就在眼前,可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仿佛隔着最遥远的距离,处在两个世界里,看见了,得不到,想忘记,又做不到。痛,是最痛的痛,苦,苦进五脏六腑。
“你要好好,不能在一起,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她说的声音极小,小的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说了话。万般不舍,不想,不愿,可还是得离开。
转身,床上的人一跃而起,从背后死死抱住她,语音凄凉:“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她直直的站着,忽然,落了泪。竟是这般想念他的声音,只一句话,所有固执一瞬间全部崩塌。
他将她的脸扳过来,狠狠地吻住她的唇,没有多少气力也想要全部用尽,吻她,死死地箍住她的腰,那样紧,如果可以,仿佛想要嵌到自己的身体里去。泪是咸的,吻是苦的,纠缠在舌齿,仿佛是吞了毒药,侵蚀折磨两人的心。
一切都那样隐晦急切,吻的几乎无法呼吸,肺里的空气全都被挤出去,而他,只怕来不及,只怕是假的,只怕松了手她便会消失不见。仿佛世世纠缠都已是来不及。
她哭的厉害,已是站不稳,嘴里呜咽:“不能这样,我不能这样……”
静静的看着她,将她的脸捧在手心里,带着万千珍视,擦去泪水,“不要哭,怎么都好,就是不要哭了,好不好?”
抱着她依偎到床上,又慢慢的,轻轻的,低低的俯下去,亲她额头,鼻子,眼睛,唇瓣。又紧紧拥住,想念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终于是来了。
“你知道吗,我想过了,只要你肯来,你肯来看看我,这辈子,我绝对不让你再离开我。无论如何,我只要你。”
“我要是不来呢?”她轻轻的问。
松了松抱住她的手,可还近在咫尺,黑暗中寻到她手背,握住,仿佛是凝结在一起。
他说:“原谅我也有自尊。”
他说:“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能割舍,我真的不能,我怎么样都放不开你。听到动静我就知道是你来了,一定是你,你让我怎么疼都行,但你不要离开我……求你……”
透着隐约月光,苏酒能看清他的脸,有东西滑落,很大的一颗,哧的一声,落下去。
这辈子,只有这一个男人为她流过泪,为她不顾尊严的祈求,可是她不能,不能够执意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不能……我怕我做不到,我害怕,我不能够再让自己陷太深,我是最清楚自己的人,往后我若是真被逼到撒野发起疯来你会彻底完蛋。我不能让你不好,我希望你好好的,你明不明白,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好好的……”
“那么,就让我完蛋。”
他的唇又落下,很烫,彼此的泪痕都洇干在炽热的唇间,像是烙铁,融化了苏酒顽石一样的心,将她仅存的理智烧成灰烬,一瞬,灰飞烟灭。
重新拥住她,深深地,用力地,彼此只顾着唇舌纠缠,吻的深切,吻的地久天长,夹杂着药水味,他身上甘冽的烟草味道,一寸一寸将苏酒点燃。如莲花盛开,哪怕只能远远看着,不能触碰,只要是美的就好,只要这一刻,是最美好的。
又是她先跨出了这一步,是她没有管好自己的心闯到他面前,既然被抓了现行,那么就不能再逃避,何苦让彼此都这般煎熬,不如顺其自然。
是真的割舍不掉,不想再骗自己,母亲走的时候再难受都能挺着一个人过,可离开他,仿佛连喘口气都是疼的,他是如此珍贵,怎么可能说不要就可以不要?她做不到,如何逼迫自己都还是做不到啊。
忽然便想通,苏酒回抱住他的腰,“我不走。其实,我舍不得的,真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