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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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石跟杨柳打算的是先买个小铺面,挂个牌匾有个名号,如粮行的伙计所说,经纪手里都握着不少铺面,他把要求一说,赶着马车去看了两个就找到了中意的。

经纪找来房主,又一道去过了契,付了银子,这个铺面就成杨柳的了。

“怎么把铺子记在我名下了?”杨柳诧异,之前可没有这一说,她摸着肚子问:“莫不是我沾了孩子的光?”

“别说这没良心的话,非得因着孩子才能给你?”程石听着不大高兴,觉得自己的一番情意被糟蹋了,板着脸说:“我不想记在我名下不行?”

“为什么不想记在你名下?”

“我嫌我名字难听。”程石横她一眼,“满意了吗?”

杨柳看他背影都带着气,哈哈笑了两声。

程石把新锁换上,把锈迹斑斑的旧锁连带着钥匙扔路边,谁用得着谁捡回去用。

回去的路上见她不吭声,程石又主动搭话,“杨柳,你又在心里琢磨啥?”

杨柳抬眼看他,又搞什么鬼。

“你名字好听,我多喊喊。”这下换他嘻嘻哈哈,像傻子似的一遍又一遍喊杨柳。

杨柳受不了他,坐过去推他,“行了啊,我可没说你名字难听。”

“那你刚刚在琢磨什么?”

“我在想咱家的铺子要起个啥名。”

“想到了吗?”

杨柳摇头,“想了几个都不满意。”

“交给我,我帮你想。”程石得意地翘起尾巴,大包大揽道:“我可是读过不少书的。”

杨柳撇过脸笑,“娘说你肚子里还没二两墨。”

她?程石冷哼。

作者有话说:

程石:姜长盛来来来,我们聊聊

姜长盛:你就说你舍不舍得扔

一个小小的食铺, 两人几番斗嘴,书都翻了几本,琢磨了好几天才终于定下:千客食铺。

最初程石想以杨柳名中的柳取意, 柳通留,食材又取自山中, 便有意定为留山, 被杨柳好一通嫌弃,嫌古怪又生僻,乍一念完全不解其意, 她就想要个兆头好的,寓意以后生意兴旺。一个一心想显摆肚里的二两墨, 恨不得咬文嚼字,一个字引好几处隐喻, 一个一心想着通俗易懂,有好的寓意还要好听。两人相互争夺又不断妥协,折中取千客二字,既有千客万来的好意头, 又沾些西去东来千万客, 南行北走万千人的豪迈和文雅。

程石本来没把这个匆忙买下的小食铺当回事, 但在取名一事的折腾下倒是有了感情, 苦练了三天的字,选了最中意的一副拿去给木匠打牌匾。开业那天他还买了挂鞭,把搭了红布的牌匾钉上门头,揭红布当然是请程太太动手的。

前几天零散着卖的时候程石就跟老客说了他要开铺的事,还定了固定的买卖时辰, 免得让客人上门空等。他这个举措很让医馆以外的客人满意, 毕竟谁也不能为了买鱼买蛋什么都不做, 一大早站医馆外面等着。不少熟客都有过跑空或是错过的时候,没少因为他行踪不定生恼,又因嘴馋服软。

食铺离医馆不远也不近,坐馆的大夫自然不好丢下病人去食铺买菜,他们都说会让家里的妇人去照顾生意。但程石不舍得跟这么多大夫打好关系的机会,主动说每天早上让他们先选,他去食铺的时候路过医馆,稍稍停一会儿让他们先买。

黄骨鱼难得,不是每天都有,更何况程石还说有时候会有鸭蛋和松乳菇,一个优先权,这些大夫又捡起了给家里买菜的活计。

辰时中开铺,路上要耗一柱香的时间,程石跟杨柳辰时初就要出门,这个点天色已经大亮,下地早的人,肚里的食都消化了。

铺面就五尺宽,还没杨柳躺下长,但进度深,有十来尺,能放不少东西。

一阵噼啪声,地上散落着红色的炮纸,周围的摊铺出来看热闹,杨柳抓了红枣花生糖果糕点送给他们,相互交换称呼,寒暄一阵,知道大概是做什么生意的,又各自忙活。

门口就横放着一张原木矮桌,桌后摆两张椅子,马车上的东西还没搬下来,就有熟客循着动静过来了。

“程老板恭喜啊,有了铺面可是实打实的老板了。”来人挎着菜篮看了眼牌匾,她不识字,走上前问:“铺子取的啥名?”

“千客食铺。”杨柳笑着说,她见程石提着筐过来了,她走到桌子后面把钱箱打开,“姐,今天还有鸭蛋和桃子,鸭蛋是今早才捡的,很是新鲜,你看要不要买点?”

鸭蛋个头大,一个鸭蛋顶两个鸡蛋,杨柳喊价三文一个,老客无有不嫌贵的,咋舌说日后买不起了。

“鸭子夜宿山里,白日在水里,日日在堰里噆食小鱼苗,家里的老人还从堰里捞黑螺喂鸭,别说你们买不起,我们也卖不起。”杨柳摸着鸭蛋说的真诚,现在下蛋的母鸭都是坤叔去年养的,除开自家吃,剩下的他都是要送去武馆,要不是开业想弄点花活,她也不打算拿鸭蛋出来卖。

“就开业前三天有鸭蛋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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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三天就没了,下次再卖就要等到入了秋。”程石提了鱼桶放桌上,绕过桌子进去,往外瞅了一眼,“趁着有赶紧下手,待会儿人多了几句话的功夫就没了。都是老客,我家的东西你们放心,敢卖这个价它的味道就差不了。”

能买得起高价鱼和鸡蛋的人家本就富庶,闻言还有什么好说的,立马掏铜板出来,“拿给我拿二十个,我家人口多。”

“我要五个吧,先尝尝,好吃了明天再来买。”

“也是,明天和后天还有,前面的人别买多了,少买点大家都能尝尝。”后面的人高声喊。

装蛋的筐就在铺子里的空地上摆着,明显的鸡蛋多鸭蛋少,都先紧着鸭蛋买。程石张罗着后面的人先来买鱼,吆喝了好几声才有仆妇过来。

他负责捞鱼称鱼,杨柳就负责卖鸡蛋鸭蛋,各收各的钱,虽然开铺第一天来的客人不少,倒也忙的过来,有人循着热闹过来问价,都是谁嘴巴得空谁回话。

“抢钱呐?鲫鱼三十文一斤!鱼鳞用金子打的?”扎着头巾的妇人嘴里骂骂咧咧,她不买也不走,就勾着脖子看别人买,鸡蛋三文两个,鸭蛋三文一个,越看她越迷糊,不时看看天,再看看这个牌匾上还挂着红布的铺子,总觉得她是没睡醒在做梦。

杨柳跟程石都忙,无暇顾及她,等送走一帮熟客能歇会儿了,才发现门外围了一圈人,对着桌上的东西指指点点。

“大婶大娘们,你们要买点啥?”程石活动着膀子走出去,他身形魁梧,膀子堪比人家大腿粗,配着关节咯吱咯吱的活动声,寻常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像是威胁。

前一刻还说得起劲的人一哄而散,生怕被拦下了,“不买不买,有这钱我还不如去割几斤肉。”

但东槐街烧鸡铺旁边新开的一家铺子卖三十文一斤的鱼,不等程石跟杨柳回村,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

他们前脚刚到家,杨母跟杨大嫂后脚就来了,杨母看女婿不在家,直接问:“我听你大奶奶说你们在镇上卖三十文一斤的鱼?鸡蛋三文钱两个,鸭蛋三文钱一个,桃子七文一斤,是不是你们?”

“说少了,黄骨鱼我们卖四十五文一斤。”杨柳没否认,她抠了坨面脂搓开抹脸上,换上草鞋拿了蒲扇坐过去,“你们喝不喝水?我多倒两碗。”

对面的婆媳俩哪还顾得上喝不喝水,俱震惊的说不出话,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同问出一句话:“有人买吗?”

“都卖完了,我们以前也是卖这个价,已经有熟客了。娘,嫂子,你们别cao心,我们敢卖这个价肯定是卖得出去的。”杨柳心思不在这上面,开业这天放在初十,离她月事已经过去了两天但一直没动静,她心里有了把握,就笑盈盈地跟她娘说:“娘,你又要当外婆了。”

杨母闻言惊得站了起来,喜的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眉梢高高扬起,“真的?多久了?可看大夫了?哎呀,这孩子可算来了,我也不cao心了。”

她一通问下来,显然也不想要什么答复,她高兴坏了,什么鱼啊蛋的,早抛去了脑后,“我得回去给你爹说说,他惦记这事cao心cao的瞌睡都睡不好。”说着就快步往出走,脚步轻快,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小妹,这可是个大喜事,恭喜你啊。”婆母走了,杨大嫂还留下说话,她也是真心高兴,有些扬眉吐气的意味,腰板也直了起来,“这下我看村里谁还敢嚼舌根,再背后胡嚼,我让你哥打上门去。”

杨柳笑笑,她想的开,还安抚嫂子:“理她们做甚,一天到晚不就是嚼完东家嚼西家,她当面嚼别人,别人背地嚼她。”

村里有几个刻薄嘴最见不得别人好,说话也难听,杨大嫂也不跟小姑子说那些气得人想打架的话,转而关心道:“几个月了?怀相可好?吃饭胃口可还好?”

“都好,估摸着也就一个来月,除了回县里那几天有些吃不好,回来后就好了,荤的素的都吃的进去。”杨柳让她嫂子等等,回卧房提了五个灯笼来,“我们在县里看到了买的,你拿回去让我哥看看,琢磨琢磨,看能不能照着样式编。”

“好精巧,样式也好看。”杨大嫂接过,心里很是感激,“你们就回县里三四天还惦记着你哥,我代他跟你说一声谢。”

“那是我哥,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说这话就外道了,我日子好过了也见不得你们吃苦。”杨柳趁机解释一二,她家这又是雇长工又是请帮工的,养鱼养家禽种果树做生意都没捎带娘家人,她爹娘兄长可能没想法,但才进门的嫂子或许心里会犯嘀咕,“雇人守山是阿石在县里跟他大舅商量好的,他回来了我才知道,之前也有过让我哥来给我帮忙的想法,但他胆子小,夜里有我陪着进山他还有些害怕,这事我也就没提。后来有小弟去武馆学武这事,我就琢磨着还是要自己有个手艺,我在一边帮扶着,不管是找个师傅还是找个门路,我哥自己站起来才能撑起门户。正好他擅长做竹编,我哥也耐得住性子坐的住,他又喜欢这个活计,他编了我帮着卖,能不离家还能额外赚些钱,以后手艺能谋生了也去镇上买个小铺子,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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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杨大嫂垂着眼几欲掉眼泪,听到小姑子这么说她也安心了,心里也踏实了。嘴上不说,她也知道男人心里急,兄弟姊妹四个,两个妹妹嫁的好,小弟又去学了武,出师了指定差不了,就只有他没本事只能在地里刨食。咋能不急?亲兄妹关系好才会帮衬,到了下一代关系远了,人家的孩子有钱的有钱,有本事的有本事,自己的孩子又是继承那几亩田地,面朝黄土背朝土,不能想,一想心里就不得劲。

送走嫂子,离晌午还早,杨柳到书房去拿了字帖临摹,字帖还是在县里买的,姜霸王付的账。字帖上的字她认不全,但已经能把控住毛笔,落笔不再是一个个墨团。

程石从山里回来提了只褪了毛的小公鸡,半年大的小公鸡肉嫩,大火爆炒,再掺上泡发的干菇子,还没起锅杨柳闻着味就坐不住了,也不再听他讲她喜欢的鬼故事,急急忙忙往厨房去。

程石慢步跟在后面,看她那个馋嘴样儿,打趣道:“半个时辰前也不知道是谁骂我嘴馋,对着还没长成的小公鸡也能下狠手。”

杨柳不理他,拐进偏院了贪婪的大口吸气,“好香好香,怎么能这么香?咋会有这么香的鸡肉!春婶,鸡肉可熟了,我帮你尝尝咸淡。”

程石听了爆笑。

春婶也是笑,铲了两个鸡翅放碗里,“来,帮我尝尝咸了还是淡了。”

走进厨房,香味扑面而来,程石站在门口吞咽了下口水,捏了个沾满浓稠汤汁的鸡翅扔嘴里,满足叹气,“太好吃了。”

春婶见了气得去拍他,“馋死你了,你还跟你媳妇抢起了肉吃。”

“又不是只有两块儿肉,吃了就没了。”程石不服气,等鸡肉端上桌,他招呼春婶跟坤叔都别客气,“明天我再逮一只,自己养的鸡,有什么舍不得吃的。”

“对,都吃,别推来让去的,我是怀娃了又不是明天要死了,吃了这顿没下顿了……”话音还没落地,头上就挨了一雷蹦子,见程石瞪着眼横她,她捂着脑袋识趣改口:“是我胡说八道,吃饭吧。”

“赶紧呸几口。”春婶催促,“话可不能乱说,你不当真,我们听的人心里不舒服。”

“噢,好。”杨柳偏过脸呸呸几声,又去瞄男人,他绷着个臭脸还在瞪他。

“下次再信口胡说,就罚你你坐一边看我们啃鸡肉。”程石没好气。

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没忌讳,也不信嘴上提死就会死,但杨柳还是老老实实点头,保证不再胡说。

饭前小插曲带来的沉闷在吃到鸡肉时一轰而散,没人说话,嘴里吃着眼睛还在菜钵里瞅,狗在桌下的嚼骨头也嚼得咔咔响,也是嘴里嚼着,狗眼四处张望,盯着谁有扔骨头的苗头,立马凑过去谄媚地摇尾巴。

鸡肉啃完,松乳菇也择吃干净,坤叔端起钵把干饭盛里面,混着汤汁都扒下肚,最后连蒜瓣都不漏下。

“好撑。”老头靠在椅背上不动,心想松乳菇给鸡吃没白糟蹋,不愧是在山里吃草药和啃食树根的虫长大的鸡,“等入了秋,入了冬,鸡再吃树种子和草籽花籽药草籽,又上了膘,那该有多香。”

嘴里的肉香还在,杨柳又咽起了口水,她跟程石说:“反正松树林那么大,我们再多买两百只鸡?”

不,吃了这顿,程石已经看不上两百只鸡了,一天一只还不够他吃一年的。他打上了其他山头的注意,松树林占地大概只有三十余亩,刚好是山体突出来的一角,东西两侧走势陡,呈凸字形,除了有人会在山脚砍柴,一年到头很少有人上去。

他初步有了打算,接下来的半个月除了下雨,时不时的喊了坤叔或是刘叔一起上去转转。西边那一片杂树长势不好,上午的时候日头都被松树林挡住了,比较阴暗,但他发现草丛里和树根上长了不少菌子,雨后天晴了他上来几趟,还摘了几篓菌子去卖。东边这片比西边好点,日照时间长了一点,但都比不上松树林那边的土好。他带锹挖了个坑,表层是根系发达的杂树根,再往下挖就有些吃力,掏出来的土里还掺着石头,土壤板结,显然不适合种果树。

杨柳在山下摘梨,赵勾子站梯子上摘,她在下面接了往筐里放,见程石扛着锹蔫巴的从山里钻出来,袖子挂烂了,头发上也插着树叶枯枝。

“你这些天在捣鼓啥?天天往山里跑,看出啥了?”她让赵勾子下来歇一会儿,洗两个梨递给一老一少,示意程石低头,她给他摘头上的树叶。

垂着头,脸正对着两团饱满浑圆,男人的喉结滚了滚,他垂着眼咬了口梨,嚼的时候视线下移盯着平坦的肚子,虽然还没变化,但杨柳不穿束腰的窄裙了。上山怕裙子被挂住再把人绊摔了,她穿着锈红色束脚裤,胡服的样式,腿部宽松脚腕紧窄,行走利落,举止飒飒。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杨柳揪了下他的耳朵,又极快放开,在他抬起头时看到黑沉沉的眸子,这哪还需要问?

她看了眼又踩着梯子摘梨的小子,坤叔就在程石背后,她轻呸一声,快速扫了眼身下,别过身不看他,“吃你的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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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石笑笑也扭过身,从回县里那日起,快一个月了,他都没碰过她,下山时走的急,气血涌动,见着她很难不起想法。

“这是最后的一波梨了,今天摘了就没了。”程石囫囵把梨咽下肚,梨核扔堰里喂鱼,水里还飘着十来个被鸟啄烂的梨,他这么一砸,原本啄食梨肉的小鱼一溜烟都沉入水里。

“明天让陈连水再给你把个脉。”他说。

杨柳点头应好,十天前就去看过一次,当时陈连水就说估摸着是有了,但脉象还不显。

两人都确定是怀了,但还是想从大夫嘴里听句准话,当晚程石就写了信给他娘,言辞凿凿地恭喜她要当奶奶了。

……

“滑脉,恭喜了,明年家里要添丁。”陈连水挪开手,“脉象有力,肚里的孩子挺壮实,但月份不大,胎还不稳,回家了还是要注意点,不要提重物干重活。”

“好,谢谢大夫。”杨柳喜眯眯地放下袖子。

“口头不言谢,改天把你家的好东西卖我点我就受用了。”陈连水惦记上了程家那还没露面的鸡鸭鹅,吃了一两个月的鱼,再好吃他也快吃厌了。

山里又新添了一两千只毛崽子,总有那性子毒的公鸡钻空子叨小鸡崽子,程石琢磨着可以把这害虫清理了,他往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明天辰时末,你让你家里人去铺子里拿,不能跟其他人漏了口风。”

两只鸡罢了,怎么看得像宝贝一样,陈连水觉得好笑,但也点头答应了,瞅着周围人少,他凑近说:“再憋一个月,我给你抓几包下火的药?回去了可不能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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