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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苏岱影打来的电话时,徐恩炎正在一叉子一叉子地吃健身餐。
对他来说吃什么都一样,反正吃不出味道来;在米其林四星吃烤羊腿和在工地边上陪工人一起吃盒饭,也只是有没有空调吹的区别,所以他根本不挑。
看到苏岱影的名字,徐恩炎才眼睛一亮,囫囵着吞下半个水煮蛋,用手背去摁免提键。
久违地从电话里听见苏岱影的声音还有点惊喜,徐恩炎说,“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想,还以为我的蠢弟弟会在家边生闷气边翻着名片簿找下家呢。
苏岱影很平静地问了几句他的近况,就说,“你最近在家吗,我来找你。”
徐恩炎故作惊讶,“啊,什么时候,太突然了吧?”
“现在。我已经出发了,晚上就能到。”
徐恩炎把冷脆的苦菊叶咬得嘎嘎作响,线条优美的下颌骨上附着的咬肌一鼓一鼓的,他脸上都快笑翻了,但还是在努力粉饰自己喜悦的声音,“好吧,知道你想哥哥了,那就来吧,欢迎你哦。”
苏岱影说,“是詹子安的事。”
徐恩炎的脸一下就变了,“不认识。”
“合同我都带来了。”
“哇哦,你还能看懂合同?”徐恩炎阴阳怪气道,“但人已经被提走了,你来了也没用,到时候别乱发火啊。”
“……我是想找你谈谈。”苏岱影说,“现在的我也干不了什么。”
“是哦,靠山倒了,你靠什么吃饭啊,”徐恩炎可惜道,“我听人说你在嘉德的拍卖会上拍到一个什么花灯,还在你手上吗?”
“是,怎么,你有兴趣?”他顿了下说,“现在暂时不在我手里,你要是想要,我尽量找关系托运过去,毕竟是贵重古董,不能保证。”
徐恩炎眯着眼睛思考,“你现在很懂事嘛,一点就通,”也不知道是不是詹子安的功劳,他想。
他把沙拉盒子踢到一边,很快有人来收走。
徐恩炎看着地上一点点暗色的水迹说,“可能这就是合法‘遗孀’的素质吧?”
苏岱影只说,“那就说定了,到时候见,哥、哥。”那个哥哥他说得咬牙切齿,好像要吃了他。
“真不禁逗,”徐恩炎撇嘴角说,对着电话屏幕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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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苏岱影并没有第一时间想要赶来,他也是没有办法。
那天看完詹子安保险箱里的合同天都黑了,他头胀眼昏,站起来时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很饿,但第一时间却想先去冲个澡。
苏岱影拿了换洗的衣服和毛巾进了浴室,生活的变故就像剔骨刀,一点点把他的骄傲刮净,他在心里下决定一定要搞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然后去帮子安。
结果刚洗完澡出来,头发都没吹,就有人摁家里的门铃。
苏岱影披着浴衣出去,一看监视屏,家门口站着一堆穿制服的人,他吓了一跳,不知道开不开门。但其中一个领头人只是隔着屏幕交代说,“你好,执行公务。我们接到指示,这间房的业主詹先生近日被有关部门调查,因此要对他名下的财产进行暂时扣押,请您配合。”
“这是我的房子,房产证上的名字写的不是他。”苏岱影说。
公安说,“是这样的,我们是按照资金来源来查的,这间房屋算是他近年添置的固定资产。希望你理解。”
苏岱影哑口无言,问,“要什么时候搬出去?”
“尽快,三天之内,流程走得越快,对当事人也越有帮助。”
苏岱影点点头,他能怎么办呢,他只好答应离开这里了。
他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在附近的快捷酒店住了几天,期间打电话联系了徐恩炎,然后买了机票准备去澳门。
临走前,他按照徐恩炎说的,去找蒋东隅要了那件铃兰灯,蒋东隅也听到了些关于他金主的风声,但也不好过问,只当他是要换钱,就直接把东西给他了。
“要不要来我这住几天?”蒋东隅问他。
苏岱影略显疲态地笑了笑,“谢谢你,蒋老师,我自己处理得来,”他说,“请你帮我照顾吴悠就好。”
“客气了,”蒋东隅掏出方巾,帮他擦了擦鬓边的汗,“照顾好自己,无论如何都是。”
苏岱影点点头道,“好。”
当天苏岱影果然如电话中所说,连夜赶飞机去找徐恩炎问情况。
到达澳门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出机场过完关,天都亮了。
他搭巴士前往氹仔岛——那岛是澳门的一个新区,靠近青山,到了山边乘客下得只剩他一个。上山的路七拐八拐,视野却很好,他下车前远远看见富人区的房子轮廓,住在这样的地方的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烦心事吧,他吹着风想。
苏岱影在终点下车。
他只背了个黑色双肩包、手里提一只半大的皮箱就来见徐恩炎——皮箱里装的是他要的铃兰灯。除此外没别的行李。
半山上没什么人烟,荒凉的
', ' ')('华贵给人一种徒劳感。
他沿着公路往徐恩炎的住处走去,感觉这里很像当初他和林踪一起度假的那个五星酒店。苏岱影走了一会儿,很口渴,可是四处连个贩卖机都没有,他后悔没在机场买瓶水喝。
又说服自己,“再走几步就到了。”可是他是来寻仇找事来的,又不是走亲戚来的,于是苏岱影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理直气壮道,“徐恩炎,我好渴,你能不能给我送瓶水喝?”
徐恩炎只当他在变相撒娇,被子一蒙头说,“那,好啊,你喝什么?我有可乐,凉茶,柠檬茶,豆奶……”
“要水,冰的那种,”苏岱影又说,“要两瓶,赶快点,我渴死了。”
徐恩炎嗯嗯答应几声,又睡过去,只留均匀的呼吸起伏声在听筒里。
苏岱影:?
他不想走了,再说自己没有口信也进不去园区,只能等徐恩炎醒来再说。他在路边坐下,趴在皮箱上休息,像小学生刚上完体育课趴着的样子。
没多久徐恩炎的电话又打来了,这回听起来清醒多了,“小影,睡醒了吗?还喝水吗?”说完就是一阵爆笑。
“我在你家园区门口。”苏岱影不咸不淡道。
这回徐恩炎满头问号了,“不会吧!你真连夜过来抄我家了,太积极了吧?”
“你好爱他。”徐恩炎阴阳怪气道。
苏岱影深呼吸一口,冷静下来才说,“你先找个人接我。手机快没电了,见面再说。”挂了电话后,他又趴回去,保持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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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他感觉到有影子笼罩在他身上,苏岱影没抬头,以为是路过的一片云遮住了太阳。
没想到那片大云竟开口说话了,“拿给我的贵重古董你就这样趴在上面?不应该吧苏少爷。”
苏岱影闻声立刻直起腰,果然看到徐恩炎那张锐利得有些刻薄的脸。如果他是女孩,应该会更漂亮吧,简直是张柏芝……
“快起来啊,晒死了,”徐恩炎用矿泉水瓶子去冰他的额头,看见自己呲牙咧嘴地被冰地一激灵,就露出满意的笑,“一路上辛苦了,哥哥这不是给你拿水来了吗。”
苏岱影去抢他手里的瓶子,徐恩炎手臂一晃,躲了过去,“先上车就给你。”他说。
苏岱影这才看见他身后还挺着一辆黑牌子的白色保时捷,拉开车门,笑着对他说,“不骑车了?”他指上次他骑的那辆黑色机车。
“那是朋友给的,耍帅才骑。”
“这不是有现成的司机吗,”徐恩炎抱着臂看他,“给,钥匙。”
苏岱影无奈,徐恩炎的性格就是这样,睚眦必报,十分记仇。很久之前他们吵架,徐恩炎一生气把他当街撂在了路上,苏岱影那时候也不好惹,气得追上去骂他,没想到徐恩炎直接挂倒档回到自己身边,然后突然加速去刮他,虽然当时没受什么伤,但那种孩子气和固执,苏岱影至今还是印象深刻。
接了他扔来的钥匙,苏岱影坐在驾驶座上,“你这样子,手下的人吃得消吗?”他说。
徐恩炎拉开后座车门,自在地上了车,满不在乎道,“无所谓,反正我是老大。”
苏岱影发动了车,从后视镜去看他,“喂,指路啊。”
徐恩炎十指交叉放在小腹上,看着骄傲又貌美的哥哥坐在前面给自己开车,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开你的车,我在自己家还会迷路吗?”
结果看起来只要几分钟的路,在他的指挥下越开越远,苏岱影停下来喝一口水,忿忿扭过头去问,“徐恩炎,你有病啊,绕什么路?”
徐恩炎一摊手,“带你兜风熟悉熟悉而已,真小气。你来和我谈事就是这样谈的?”
苏岱影扶着方向盘无奈道,“哥,我知道你的脾气爱闹,但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
他说,“既然说到这里了,就说说你的条件吧。你让我带的东西我带了,人我也来了,现在就在你面前,可以说了吗?”苏岱影把车停在路边说。
“什么条件?放了你男人的条件?”徐恩炎说,“在说什么啊。你可真天真。”
“你要是让我帮你搞那个家伙的家产,我很乐意,毕竟血浓于水,你拿了钱,我也开心,”他说,“再退一万步说,我们都不在一个城市,我的手能伸那么长,去管他的事?”
苏岱影沉默了。过了会儿才说,“……我什么都可以做。”
听到这,徐恩炎从车座后面探出头,“真的?”
“真的。”苏岱影笃定道。
“那,可以车震吗?”徐恩炎眼睛亮亮地问。
苏岱影漂亮的脸都垮了,无语道,“……床不好吗。”
徐恩炎就哈哈地笑。
“算了算了,先回家,”说着上前去摸他的方向盘,给他指正确的路,“有一个事。前几天我和开发商吃饭,有个姓汪的老板,说自己家装修,翻册子,就看上了你这个水晶灯。这不正好吗,你送给我,那就任我处置咯,我要给人啦。”
“随你
', ' ')('。”苏岱影说。但他潜意识里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徐恩炎又说,“……但我最近又不想见他,”他挤出个嘴角弯弯的完美笑容去拍苏岱影的肩,“所以就麻烦你,帮我把灯交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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