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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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作为被遛的那一方,我十分自觉。

目的地海歌选,行程海歌定,至少在买菜这件事情上,出门当然是有经验的人类说了算。

但我和他都忽视了一个问题——

有的仿生人表面上规规矩矩,但她实际上一次也没有逛过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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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第一次逛街而言,后面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个计划外的收获,虽然海歌并不这么认为。

毕竟体验——好吧,他坚持是倒霉,毕竟倒霉的是他,我决定尊重他的看法。

在海歌因此而倒霉之前,这座城市在短暂的时间内占据了我的大部分注意力。

到处都是灰色的方形大楼。有的是端正的平顶,有的则是在楼顶一层一层堆出了形状不一的圆形的尖塔,以一种肃穆的姿态孤独地向宇宙深处祷告。大幅的玻璃花窗映出了海水一样的蓝天,它们随处可见,被黑色的弧形线条切割开,令四周如同浮动着无数散碎的萤火。城市中心有一座不规则的、仿佛浮空的建筑,镶嵌着银色纹路的白色金属被扭曲成基因链的形状,螺旋盘踞在古代钟楼一般的主体塔身上。

轨道列车在空中弯曲和交错,我和海歌从公车上下来——据他说仿生人居住的城市就这个毛病,住宅附近从来不会提供生活超市,因为没有仿生人需要。

然后我们从干净宽阔的街道上穿过,雪白的鸽子从广场的喷泉旁振翅高飞,间或在附近盘旋。长椅上零落地坐着几个仿生人,安静地伸出手任由它们落在前臂上,很是悠闲地啄去掌心尚未抛洒出去的饲料。

我没有见过真正的人类城市。在过去的人生里,我最熟悉的建筑是坍塌的承重墙,残破的砖石瓦砾和苟延残喘的人类文明裸露出的、血管一样狰狞的钢筋。雇佣兵带我远远地看过一处城市的遗迹,它尚未在天灾中完全垮塌,有着挺拔高耸的大楼。建筑群如同钢铁的森林,有的被炸毁了,有的还勉强维持住了曾经体面的样子,与世道格格不入地沉默着。灰蒙蒙的阳光下,残破的蓝绿色玻璃折射出明晃晃的刺眼光亮,让我怀疑那上面捕捉到的攒动黑影是否是视网膜上被烫灼留下的错觉。

“我们不能过去,”雇佣兵说,“你没看错,那里面全是丧尸。”

他们喜欢把怪物叫做丧尸,我一直不能很好地理解这个。(“因为你没有童年。”雇佣兵对此很敷衍地解释说。)

总之,除了怪物以外,我所到之处,我所见之景,我所生存之地,最多的就是这种东西。

废墟,废墟,和废墟。

这样明亮的、整洁的、活着的城市,尽管在HW-42的记忆里看过许多,也仍旧无法削减我高度集中的精神。

这应该不是太难理解:现在与世道格格不入的是我了。

而我暂时选择平静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就如同那些遗迹中的建筑一样。

至于周围的人——人类和仿生人都有,而且他们很好区分。人类的脖子上——通常是脖子上——或者身体什么其他致命的地方会佩戴一个醒目的装置,意味着这个人类是安全的、可控的。海歌本来也有一个,当初从他脖子上拆下来后就被我分解了,只留下了定位芯片。

也是他发烧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装置除了监管应该还有一个作用。以海歌的特殊情况,如果进入药物发情状态时监测系统大概率会发出提醒,这无异于令他在人前赤裸,上一任持有人大概认为这是个极佳的礼物——隐秘而饱含恶意。

“你吃生芹吗?”

海歌突然问我。旁边有个正在挑菜的人类受惊地看了他一眼,可能是没有在他身上找到该有的管控装置,又觉得他实在不像个仿生人。

“随便。”

随便什么植物,只要没毒。我的视线从他手上拿着的生蔬上扫过,警告地瞥了一眼那个朝这边打量的人类。很难描述我现在的心情,有一瞬间我产生了强烈的冲动,想要把所有看到的食物藏起来。

好吧,我得习惯它们。

“哦,随便。”海歌抛了抛那把新鲜的蔬菜,看上去对这个答案深恶痛绝。

我无事可做,在去结款的路上往推车里扔了几瓶酒,被海歌盯了一眼。

21

“你在外面的时候,倒像是个货真价实的仿生人。”

把采购的东西托运回公寓后,海歌看着我在玻璃橱窗里映出的人影,这样说道。

他的手指在升降梯的扶手上依次敲击着,目光紧咬着我的面部肌肉,很可惜它们纹丝不动。

我抬头看向他光裸的脖颈,学着雇佣兵的习惯吹了声轻佻的口哨:“不然呢?我猜我们两个中间恐怕总得有一个是仿生人,才能办理分配手续。你是想领养我吗,主人?”

海歌移开眼睛,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是啊,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人类。”

“好极了,”我把手插在兜里,慢慢地扫视着四周的建筑。巧的是,很快我察觉到海歌也在做同样的举动,更细微也更谨慎,像是随时防备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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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人从哪个角落钻出来袭击他一样。“现在我们有两个不戴管控装置在仿生人首都逛街的人类。”

或成人类反叛军新纪元以来的第一次重大突破。

海歌抬起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大概回想起了被束缚住的经历,语气冷漠了下来,但仍旧拖着他那平淡的、散漫的调子:“人类创造了仿生人,给了你们同人类一般无二的外表,又给了你们模仿人类言行举止的程序。战争刚开始的时候,一个仿生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混入人类集群里交际,直到他达成目的离去,人们才可能发现……或者永远也不会发现这里曾有一个非我族类的生命体到来过——可惜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像两颗没有生命的漂亮玻璃珠,只是在冰冷地投射着外界的反应。”

一个女人骑着自行车从广场经过,穿着水色的长裙,裙摆在风中卷动。她对着路过的行人轻快地按了按车铃,发出了一串“叮——叮——”的清脆声响,惊起了红灰色石砖上几只散步的白鸽。

一阵扑棱棱的声音过后,一片夹杂着青灰色的白色羽毛从我的面前晃荡着飘落。

我伸出手指夹住了它。

“但战争已经结束了这么多年,除了曾经受人类影响过深和战后觉醒反而对人类产生兴趣的这两类仿生人,哦……还有服务岗位上的那些,敬职敬业角色扮演的家伙。除了他们,仿生人和人类的区别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来,”海歌扯起一个笑容,眼神再次沉稳地钉在我的脸上——我很确信那上面什么表情都没有,“毕竟不同的族类有不同的活法,仿生人也学不会人类的情感。”

……这。

我松开手指,让那片羽毛自由落体,犹豫着斟酌地问:“我是对你有好感……好吧,我从前也没有对谁产生过好感。这叫你困扰了吗?比如仿生人不可能有感情之类的。”

海歌:“……”

他莫名其妙地说:“我是在跟你说这个事情吗?还有等等,你为什么会对我有好感?”

我和他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终于,海歌艰难地说:“上床不等于情人,你懂这个吧?”

他看上去莫名负疚,感觉像是带坏了小孩。

“我们也没有上床啊,”我看着他在微风和阳光中显得格外柔软的黑色卷发,疑惑而坦然地问道,“我只是出于持有人的义务帮你解决了生理问题,我们性交了吗?那最多算前戏吧?”

“……是不算,”海歌抓了把头发,皱着眉吸气,“这个事儿……等下,这跟我之前谈的没有关系,也不是,你到底为什么会对我有好感啊?”

他灰色的眼睛里难得有点迷蒙,直直地望着我,像是父兄责备地对待早恋的女孩,又像是非常想撬开我的机体看看是不是中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病毒,可能还比较下流那种。

于是我发现他似乎很容易把我当成一个无害的、柔软的小姑娘,不知道这种错觉是怎么找上他的。

“你可能只是想……嗯,跟我上床,这个不是好感——”

“我想亲一下你。”

我打断他。

我怕我再不打断他下一秒他就要说出诸如“你还小”之类的可怕台词来了。

他闭上嘴,无言地瞪着我。

我抬手轻轻揉捏着他的后颈,感觉有细微的湿意在掌下晕开。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肋下抱住了男人结实的后腰,维持着亲近而克制的距离——他的胳膊僵硬地在我的两侧悬着,一副无处安放的模样。我平静地说:“低头。”

海歌转开了脸。

“好吧,你有权利拒绝我。”

我于是用唇贴上了他的喉结。

他轻轻颤了下。

“海歌,”我盯着地面上一道白鸽掠过的阴影,认真地说,“谢谢你。”

“……”他的声音听上去紧绷而无奈,“你一天到晚地谢我什么啊。”

“海歌。”

我叫他。

不知道他听出了什么,男人犹豫的、缓慢的拥抱住了我。他抬手轻轻搭在我的后脑勺上,低声问:“怎么了?”

我按着他的腰,声音如常地说:“……你有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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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把手推在我肩上,没推开。

“只有一点,”他阴沉地咬着牙,“你靠太近了!行了……别碰我,一会儿就下去了。”

“喉结还是后腰?”

“闭嘴。”

23

海歌有点生气。

但那股郁结不是对着我,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子,露出一截沾着薄汗的锁骨。

我们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认识比尔那个疯子吗?”

“知道。”

HW-42和他接触过。简单来说,比尔是个仿生人中的异类。他从前的女主人在战争中死了,他因此受了很大的刺激,行为颇为极端。从行事风格上来看,他的立场既不属于仿生人,也不属于人类。

海歌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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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说:“我见过他。他有时候……很像一个人类。”

他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余火,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

我没有问他我的眼睛在他看来是什么样子。

想来要么是像他所说的第一类仿生人,还带着在人类族群中长久生活过的痕迹。

要么就是看到了一个适合比尔的结局——

余下一簇灰烬,既不像仿生人,也不像人。

所以我只是配合着问道:“看眼睛就行?”

“是啊,”他收回目光,不怎么使力地用两根指头捏住我的面颊,让我转过头去看橱窗里映出来的年轻女人,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真正的话题,“虽然你大部分时候都是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但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平时没少腹诽我?”

嘿。

那是挺不少,就是一般对你的想法都不怎么文明。

鉴于这个内容十分不太好开口,我望着同样映在橱窗里的男人挑了挑眉,权当被看穿的惊讶。

“还是算了,”海歌学着我的样子挑起眉,眉梢张扬而锐利,不友好地嗤笑了一声,“太假了。”

“中肯。”我把眉毛放平,握着他的手腕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拉着男人往前走,放过了这个话题。

“哎!别拉着我,”他不自在地拧了拧手腕,眉头皱起,脏话咬在牙齿缝里钻出来,“一会儿又摸……操这该死的狗屁身体……”

我放开他,停下来。

这当然不是因为听话。

“……”我陷入了沉思,“我们是在逛街对吗?”

海歌抓着自己手腕使劲摩挲了两下,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呢?”

我逐渐来了精神。

“在这个任务中我可以买任何我想买的东西?”

“只要你买得起……”海歌突然警觉地沿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一边说:“等下,你在看什么?”

他沉默了。

他猝不及防地同那家店里明目张胆摆在展示柜上的一个造型狰狞的假阳具隔街相望。

海歌不由自主地干咽了一下——我不知道他这个动作究竟意味着期待还是抗拒。

他干涩地说:“不,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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