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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萍愣怔,这一吹像春风拂柳,惹得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柳湛见她不答,追问:““疼不疼?”
萍萍唇分唇合:“不疼的,你手很轻。”
夜已深,两、三只飞蛾扑向殿内长明宫灯,帐上落的两人对坐的影子。因为仔细,他抹得很慢,萍萍怕太安静,就又说起白天的事;“其实我今天见经略相公是故作镇定,心里激动得不行,要不是去之前打过腹稿,我肯定要做结巴。”
柳湛垂首涂药,含笑倾听,但笑容很浅。
萍萍浑然未察,继续往下,告诉柳湛蒋玄如何邀请她一道吃饭,又讲数年前寒风挟雪挤进门缝,一群人围着时旺时暗的火堆,人人都有不同的经略相公故事,或抵御敌寇,或除暴安良,听一晚上不困,直到天亮。
柳湛抬首,凤眼促起:“你还在希颜家里吃饭了?”
萍萍瞪眼,推他一下:“我说那么多你就问这?”
柳湛笑意不达眼底。
金山寺也曾三人同食,萍萍不以为意:“经略相公、蒋兄,还有户部的秦侍郎,我们四个一起吃的。”她讲她在意的点,“我们吃的是经略相公亲手熬的水饭,他真的平易近人!”
柳湛心道茶点而已,算不得饭。三餐一宿共对的,还是只有他。
只能有他。
但也着实可恶。
又想到蒋家将门有将,精通各类金创跌打,平时总有人求而不得。
柳湛慢道:“那八两的砚台,你送值了。”
萍萍笑着感慨:“是啊,今日之前,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和经略相公同桌吃饭。”
柳湛在此时涂完,抬起头,注视着她讲了多久,就亮了多久的眸子,像天上不被云遮的星星。他起身放药罐,同时为她斟了杯水,递到面前:“看你口干舌燥。”
萍萍接过水喝。
柳湛不愉暗道:终于止住了聒噪。
萍萍喝完水攥着空杯子,继续讲各路朋友如何受经略相公恩惠,她是打算除了自己那碗粥,别的都分享给他听。
不与官人诉苦,免叫他担心难过。
柳湛却猛地封唇,手托着萍萍后脑勺,将她放倒榻上。
萍萍愣怔,柳湛与她对视,噙笑:“知道你伤了。”
所以今夜不会有激烈碰撞,不会伤她的手。他拉被盖住两人,接着二指一纵,萍萍挺身。柳湛在她耳畔吹起:“但是娘子说过我手很软的……”
接着便轻拢慢捻,他有一双擅长弹琴的手,最擅调音。
一点一点抹,一寸一寸探,很快就找准弦,拨弄出一声最高亢的音,鹰穿柳浪,婉转绵长。
他旋即又弹了十余下,指法越来越快,修长的指引得凤凰引吭,不住高歌轻吟。
他眯着眼,妒兽和怒兽在他的胸腔牢笼里争相嚎鸣,珠落玉盘间柳湛生出一份快。感,停了手,眯眼等待。
等余音彻底消散,他即刻一挑,果不其然,鹰穿柳浪之音再次唱响,一切和他预料的分毫不差。
只有他,也只他能掌控。
*
晌午,艳阳高照。
难得过了中秋,汴京还有这样的好天气。
谭典设节后当值第一日,只有半天差事,中午上完便回自己院里,刚推门进屋,就冲进来一堆宫人,为首的统领问身边典正:“你确定有?”
典正点头:“千真万确,我亲眼瞧见他俩搂搂抱抱,就在那小槐树下。”
统领道:“搜!”
四宫人缚住谭典设手脚,其余人等四散在屋内翻找,谭典设这才从发懵中惊醒:“你们作甚么?”
“找到了!”有宫人从谭典设枕下搜出一条男子的红汗巾,谭典设反应过来被设计,裂眦嚼齿,正欲辩解,统领却抢先高声,压过谭典设气不成句的声音:“三令五申不得私会外男,你却明知故犯,偷猫盗狗,私相授受!”
旋即有宫人塞帕捂住谭典设口,本来按律她该挨大板子,但太子仁厚,即使本宫宫人犯错,也不忍苛责,只顺手找了谭典设房中戒尺,小惩四十余下,将她驱逐出宫。
萍萍晚些时候听到的,就是殿下仁慈宽厚,予人予德的赞誉。
“那谭典设真是不知廉耻!”同院的两位宫人向萍萍和夕照抱怨,“身为宫婢却和东宫禁卫私下来往,还暗地里收他的东西,导致现下禁卫那边人人自危,一直在搜查到底是谁呢!”
萍萍连第一层都想不到,何况第二层,只等两宫人走了,同夕照惋惜:“典设人其实挺好的。”
夕照点头:“是啊,手把手教我们那么多。”
*
柳湛早晨上完朝后,去皇后的仁明宫请安。照规矩,每月十七日皇子皇女们只要在宫里的,都会齐聚这里。
柳湛到得早,仁明宫里只来了昭华公主并两位小侄子,以及本来就在皇后宫中抚养的八大王、九大王。
柳湛跨进殿中时,昭华刚帮孩子们系好香囊,又给自己系,皇后眉开眼笑走到柳湛身边:“娑罗奴,你来了,瞧瞧你皇姐这只小猪,绣得好不好?”
柳湛含笑扶住皇后的手,依命看去,昭华腰间佩戴的香囊上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再瞅皇弟皇侄们,俱戴着布料绣工相似,绣有各自属相的香囊。
“母后绣的?”柳湛柔声轻问。
皇后颔首:“你皇姐难得进宫,我对她和这俩孙儿啊挂念得紧,就绣了几个香包托思。”
柳湛心道昭华属猪,她生下来时皇后尚未嫁给官家,亦非亲养,何谈母女情?
柳湛同昭华诚恳道:“阿姐难得回一趟宫里,母后十分想念阿姐,阿湛亦然。”
昭华也说些牵挂他们,只是不方便进宫的话。皇后拍拍柳湛的手,道:“也有你的份,紫云——”她吩咐贴身宫婢,“去取殿下的香囊来。”
不一会宫女端来一只香囊,上面龙张五爪,从云飞腾。柳湛旋即系于腰间,感谢皇后,继而嚅唇,那句像在口里嚼过一遍才珍重出口:“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母子对视,皇后眼睛微湿,朝天眨了眨眼:“算了算了,出去散散心,不然这泪要掉下来。”
柳湛躬身:“儿臣陪伴母后。”
母子俩便往明仁宫内花苑去,昭华并七、八大王都远远相随,皇后任由柳湛扶着手,叹道:“这香囊虽然是哀家针法,但裁剪缝制皆是牧君一手操办,辛苦那孩子了。”
范氏虽出自抚州,但族中多在京任职,王牧君家离禁宫不远,今日不见人,应该是回家了。
柳湛远眺花苑入口,有两位公主正快步赶来,他道:“母后,二姐姐和三姐姐来了。”
公主们与皇后见了礼,也佩香囊。半晌皇后才重得私下相处机会,启唇欲再提,柳湛却张望:“怎么这个点了,阿七还没来?”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