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气短,儿女情长。
唯独一直笑呵呵的姚拱辰听到这话笑骤僵住,眸色一黯。
身侧,柳湛看在眼里,呷口酒,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没事。”姚拱辰摇摇头,恢复寻常神色。
“老曹糊涂啊,怎么能让通房有孕?”有人感慨。
又有人指众人当中某一世家子:“蹇步的通房之前不也怀过吗?当时闹挺大的。”
那唤蹇步的立马变脸:“非要旧事重提是不?”
偏有人想听,蹇步要紧牙关:“不讲不讲!”
丢脸得狠。
得饶人处且饶人,众人未再追问,转
说起重阳菊赋,唯有一和蹇步近几年特熟的,好奇附耳:“唉,到底怎么回事?单独说我听听。”
又是伶乐又是议论,旁人听不见他俩私语,柳湛却听得清,蹇步低语:“多少年前年少无知的事了,那时候以为不留里头就不会,其实……也是有可能的。”
柳湛握杯的手陡然攥紧。
“不会吧?当真?”这群世家子不乏行院行家,但向来只有男子磋磨女子,哪有琢磨自己的?
“当真……”蹇步嘀嘀咕咕教友,柳湛边喝酒边偷听,涨了学问以后心想,东宫也要备些羊肠了。
他再举杯,唇沾了才发现一杯已见底,喝光了。
柳湛臂往后举,示意内侍斟酒,察觉不对,扭头一看身后服侍之人已换成蒋音和。
柳湛愣了下,但银盏中酒色未变,细嗅亦无异样,他还是举杯饮下一大口。
继续把酒言欢。
约莫一刻钟后就开始不对劲,起先仅只脸颊发烫,渐渐腹下生火,隐约有抬头之势。柳湛急速起身,姚拱辰瞧见笑问:“殿下上哪去?”
“有事。”柳湛滑了下喉头,丢下一句便疾步离开。他记得延福殿西南角有春信阁,周遭一圈竹冈环绕,幽静隐蔽,阁后还有瀑布深潭,实在不行可以浸身清心。
朱履匆匆踏在碎石子路上,如风穿竹,到春信阁门前,柳湛几乎是强忍着一脚踢开的冲动,用残存的理智推开门。
里面前摆翘头案、长颈瓶并一张春凳,帐后设有一张供人休憩的窄榻,墙上挂着填彩浓丽的珍禽图。
柳湛入榻打坐,极力抑制,那股邪火却越蹿越旺,隐隐燎原,他垂下脑袋,蒋音和就在这时入内,瞧见他低头,边解系带边道:“殿下没用的,这是化水特调的胡僧丸,自行纾解只会筋脉逆转,火上浇油。”
柳湛闭眼打坐,似不愿听她讲。
“也没法自行抑止,每拖延一刹便会加重一分,没有消散减退的道理,再忍下去会完全丧失清明。”
蒋音和嘴角浮起清浅笑意,说来还要多谢殿下送她去司酝司。
坠地的衣裙成圈,蒋音和只着抹胸跨出圈外:“奴心甘情愿做殿下药引。”
柳湛陡然射。出袖里剑,剑光如电直袭蒋音和咽喉,要取她性命,却忽地纵出一个身影挡在蒋音和面前。
蒋望回徒手抓剑刃,鲜血直流,双膝跪地:“蒋家愿誓死效忠殿下,但求殿下留小妹一条性命!”他怕蒋音和再多言,起手敲她脖颈,毫不犹豫打晕。
良久,柳湛盯着帐幔喘气,声音若三九寒冰:“把她带走。”
蒋望回旋即抱起音和,跪着给她穿衣。
柳湛喘着粗气又道:“带萍萍来。”
第七十二章 秋雨春信(下)
蒋望回上身往前倾了倾。
而后抱走音和, 步履如飞,奔逸绝尘,到此刻仍心惊胆战, 难以置信妹妹竟如此癫狂, 她怎么敢, 怎么敢对太子这样!
蒋望回情不自禁忆起小时候的蒋音和,梳着三牙髻,胖乎乎两颊, 草丛中扑蝶就像一个白玉团子在滚, 好不容易捉到一只,咧嘴大笑, 正逢换齿,中央缺颗门牙。
她跑来给他看,因为急走得摇摆不稳,打开合着的两掌,那蝴蝶即刻飞走,她一愣然后大嚷:“阿兄快帮我追!”
怎么会被养成现在这样?
蒋望回心中钝痛,又觉今日之事, 决计不能再瞒爹娘。
可爹娘知道后该有多伤心?
仅只想想, 蒋望回就觉心如刀绞, 思量许多, 决定明日就让音和自请出宫,做居士抄经修行,至于是锁于家中还是送去尼寺, 亦或其它,要修书请蒋玄定夺。
司膳司离春信阁不远,他去过两回蒋音和住所, 清楚记路,但此番抱她回房改了道,一路避人,以免蒋音和清誉受损。
到房中替妹妹褪袍脱鞋,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本来还习惯性想给她备点茶水,脚下顿了顿,算了,不能再事事溺爱。
他再赶去找萍萍,东宫却离春信阁极远,几乎横穿,路上乌云渐拢,下起小雨,鸟从树间飞出,叽叽喳喳。
蒋望回受伤的那只手没时间治,好在他耐造,已自凝成血珠。
他将右手反背身后,左手叩门。
萍萍正独坐沉思,提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望向窗外,天色青灰,每一扇窗隔着糊纸都见一注朦胧水瀑。
雨声如泼。
大雨盖住了叩门声,加之萍萍心思沉沉,半晌才听见,起身一打开门,檐上落下的水帘就往屋内斜飞,院中树木皆摇,她的袍角也霎时向后扬起,天地间全是哗哗雨声。
“蒋兄?”萍萍的声音飘向风雨中,即刻消散。
蒋望回神色凝重:“殿下遇险,只有娘子可解。”
萍萍一听,思忖质疑和难过瞬间抛掷脑后,只揪心柳湛安危:“他现在在哪里?”
问声轻颤,尾音有劈。
蒋望回滑了下喉头,避开对视:“我带娘子去找殿下。”
萍萍拿伞,可自己这屋只有一把,便要去向隔壁夕照借,蒋望回阻道:“不用了,我已经淋湿了。”
萍萍依然给蒋望回借了一把,两人一前一后,匆忙离开东宫。蒋望回没有选择大道,只挑幽静小道,避开行人,同样也顾忌萍萍清誉。他之前刻意隐藏受伤右手,行色匆匆一时忘记,甩了下手,萍萍瞅见:“蒋兄,你手怎么了?要不要看下?”
“没事。”
“好像流血了……疼吗?”
“已经凝住了。”蒋望回答完这句才意识到她后半句还关心他疼不疼。
“没事,我皮粗肉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地上石子多有青苔,叮嘱萍萍:“下雨路滑,娘子多加小心。”
他自己也稍微放慢脚步。
萍萍终于能追半步,离得近些,又问:“殿下遇到什么危险?是不是被刺客刺伤了?”
蒋望回庆幸雨大,沿伞骨滴下的雨滴,和地上泛起的雾气均能遮面:“殿下中了药。”
萍萍倒吸口冷气,只有她能解,中了什么药不言而喻。
她愤怒追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