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心软最慈悲的,你求什么他都会应。”
萍萍同那香客笑了笑,和柳湛继续往前走,迈入大雄宝殿。
“郎君。”
萍萍又唤他郎君了,柳湛心一沉。
她吩咐:“你在这等会,我把经文拿进去。”
柳湛笑望着她,点了点头,萍萍便往里去。他自在这里,视线默默掠过一众虔诚香客。
八只蒲团,全部跪满。之前和他们搭讪的香客抢到一个,正一边磕头一边叨叨:“菩萨保佑我今年发大财,明年也发大财……”
旁边蒲团,则跪了个半大男童,另有一妇人径直跪在地板上,压着男童一起叩拜:“恳请菩萨保佑,我儿将来高中秀才!”
他不苟言笑,缓慢扬起下巴,将视线移至菩萨身上——铜铸的,非泥塑。铜肝铁胆,当真能心软么?
柳湛默退两步,排到队伍最末,待轮到他时,手一撩袍,屈膝跪上蒲团。
萍萍刚好捧着开了光的经文出来,睹见柳湛跪拜,万分诧异,瞪大了杏眼:天下至尊,他还求什么名利?
柳湛拜完起身,刚好瞧见萍萍,翘起唇角,快步走到她身边。
萍萍笑问:“你求什么呢?”
柳湛所求唯一人,斟酌片刻,决定如实相告:“我求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萍萍低头,泛起浅笑——她不敢说永远,只把握今朝。
柳湛再眺一眼铜像,二人仍在大雄宝殿内,但萍萍并没有像他一样,跪拜恳求,反而朝殿外走去。
柳湛喉头滑了下,抑下不安,快步跟上,同时安慰自己——他一个人求就够了。
“我来拿吧。”柳湛说着,轻柔接过萍萍手上经文。
原路返回善堂,因双手捧经文,他没法牵她,于是频频侧首。
可惜一次都没同萍萍目光对上,她眺着前方,边走边问:“明日返京,陛下觉得如何?”
柳湛沉默,又退回陛下了。
有时候萍萍觉得他很奇怪,非要求回应,她回应了,他自己却没下文。上回她提议回京,他就没答,眼下追问,还是不吭声。
“好与不好,陛下给个说法。”萍萍两分烦,眼瞅着前面一蛙跳过去。
“好。”柳湛低低应道。
他抬首,她扭头,四目对上,他才惊觉她误会了,以为自只答一个好字是敷衍。柳湛急着想解释,却发现词穷,点下巴,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瞧:“我真觉得好。”
萍萍笑着点头。
走了十来步,柳湛才再开口,未出声先耳红,低沉道:“我天天就盼着你跟我回去。”
萍萍笑笑,二人继续同行了一会,已经到了善堂前,萍萍才轻轻回应:“知道啦。”
她说的时候柳湛正好瞥地面,她的声音像一缕微风吹进他耳中,虽未眼见,但能听出声中笑意。于是柳湛也立刻笑了,又觉短短三个字,就挠得他心痒。一交完心经,他就牵住她。
堂主依旧忙不停,二人等到晚上,才同堂主商量离开善堂的事。
堂主连连称好,翌日知会所有人,再第三日,办了场欢送宴,才辞行。
堂里人送了柳湛和萍萍许多特产,让捎回京,其中就有萍萍爱吃的馓子——堂内所有厨娘熬夜炸了四大包。
萍萍看得眼热。
堂里的娘子们连忙制止她:“唉别哭啊,以后又不是见不到。”
“就是,以后我们上京找你们玩去!”虽然大多数人心里清楚,一辈子难出灌州,但此刻都开始撒谎,“成亲,你俩成亲我们肯定要去的!”
“到时候包吃包住,别耍赖哦!”
“对、对,还要带我们逛东京!”
萍萍侧首瞥柳湛,柳湛与她对了一眼,笑望向众人,逐一许诺:“诸位来京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地主之谊。”
柳湛瞟一眼夕照,轻轻吩咐:“到时候你带他们来。”
要分别了夕照心里难过,一声“陛下放心”差点应出口,噎了下,扯萍萍袖子,哽咽:“我在这里再多玩会,就去找你。”
萍萍虽也不舍,但想之前两年,夕照天南海北,自由自在,不能因为自己改变夕照的计划,拘束住她。萍萍便道:“你不是还有许多想去没去的地方吗?你就照之前想的,别被我左右。”
夕照低泣,说不出话。
柳湛牵起萍萍的手,随侍们帮着抱土特产,挥手下山。
山下已候着数辆马车,柳湛牵她到中间那辆,她发现拉车的马比寻常马都高大,毛发油亮,像是千里宝驹,不由问柳湛:“这马是什么品种?”
“这是腾云啊。”柳湛轻叹。他只要对视就不会放过萍萍脸上任何表情,自然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惊讶。
她忘了。
柳湛心涌难过,但不敢挂脸,怕惹萍萍不快。
“你让腾云拉车?”萍萍反问,她不由自主联系起《战国策》里的骥服盐车和《马说》里的千里马受祗辱。
柳湛猜了下她在想什么,回道:“灌州东京,千里
之遥。”
千里马行千里路,合理。
柳湛心想,这车载的是自己和萍萍,非要说骥服盐车,那岂不是……
“再说……”他眺眼看她,大胆一回,“你是盐吗?”
萍萍瞪他一眼,柳湛连忙躬身,手护住头:“错了错了,我是盐巴,我是盐巴。”
“你躲什么,我又没说要打——”萍萍之前压根没想过动手,眼下柳湛护了,反倒装样子举起手。
柳湛见状反而放下手,不挡了,一时忘形,自然而然笑道:“要打就打,娘子恕罪,为夫该打。”
萍萍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
柳湛睹见,亦变僵硬。
两人骤然都冷了场。
四下全是随侍,没旁的人,萍萍扭头望向车内:“陛下,上车吧。”
“好。”柳湛后脚应声,抬手要扶她踩脚凳,迟一霎,萍萍自己蹬上去了。她钻进车厢,帮他挑着帘子,他也钻进来,回身接那车帘,萍萍见状松手,帘子就将将落到柳湛掌上。
他滞了会,轻轻放下锦帘。
夏日炎炎,车厢闷热。
柳湛不愿意第三人待在车厢内,便自己代替内侍,车还未跑,就拾起扇子给萍萍扇风。
萍萍环视一圈,只有柳湛手中那一把扇,于是道:“你自己也扇。”
柳湛不眨眼:“这样我也有风。”
萍萍抬手要夺扇子:“我来扇一会吧。”
柳湛手臂抬高,轻松躲开:“没事,我来。”
少倾,他又道:“待会马跑来,就有风了,会凉快些。”
不一会腾云驰骋,的确有风送进绿纱窗,然而全是热风,吹得人不仅燥还痒。
“哎呀这风吹不得快关上。”萍萍边说边下意识用掌扇风。
柳湛瞅见她动作,又不动声色瞥向自己手中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