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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食堂便陆陆续续涌进了许多人,後厨阿姨锅碗瓢盆硄硄的送出热腾腾的餐点,一时之间,充满了油气。
“今天说的作业是什麽时候交?”
“下周吧,但是周五前就要先填好那张准备单,老师会批改。”
发问的男生吃了一惊,“啊?……什麽准备单?”
坐他旁边的女生说:“应该在你们那组组长那吧,你刚刚是都在混嘛?栩栩下课前强调了好几遍,你一句也没听到啊?”
“唉呀,”那男生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刚好在回小瑀讯息,没注意到。”
“洒狗粮!”
男男女女的笑声快活的响起,四周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女孩把桌面上的大部头盖论收进包里。
“不好意思。”
听到声音,几个人回头,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他们身後。
“想问一下,你们认识白鸿影吗?”
“白鸿影?”几人面面相觑,“你认识吗?”“没呀,没听过。”
“是我们专业的?”
那人点点头,“大二生。”
“喔,我们是大四的,你说一下他名字怎麽写。”
“白色的白,鸿鹄之志的鸿,影子的影。”
有人皱起眉头,“白鸿影……好像有印象……嘶──奇怪,是在哪里听过?”他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手,与此同时,一道声音插进来:
“小白?”
所有人转头一看,纷纷笑道:“杨哥。”
那被称作杨哥的嘿了一声,好奇问:“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说小白?”
“你认识白鸿影?”
“认识啊,学生会的学弟,之前在美工组。”
那人恍然大悟:“对喔,你是副主席……”
“居然现在才想起来,本副主席今天就发配你去扫厕所。”
“害,卸任的已经没有效力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左边的女生拍了拍杨仁豪,指着那位陌生人:“他在找白鸿影,你看看要不跟人家说下。”
目光齐齐朝他投过来,顾琼楼连忙说:“我是他朋友,想知道他这几天有没有来学校。”
“哈?我也不晓得耶。”对方露出为难的神色,他掏出手机翻了翻,“我可以帮你问问……呃,他怎麽了?”
顾琼楼撒了个谎。“这几天他手机打不通,也没回家,我怕他出事。”
“喔喔喔,那好。”杨仁豪手指翻飞,迅速发了一串消息过去。
“嗳,杨哥,我们先过去了。”几个人端着餐盘起身,塑料桌椅发出移动的摩擦声响。
“好好,帮我占个位子。”
“行。”
顾琼楼很自觉的站在一旁,维持着礼貌的距离,有些不安的等着,手指头神经质的攥住衣服下摆。
过了一会,杨仁豪略带歉意的说:“我问了他们班的,还没回覆……等一下我有课,你看要不要加个好友,有消息我传给你。”
顾琼楼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拿出手机扫码通过。等杨仁豪走後,他拿起外套,继续到其他几个人潮大的食堂踩点,直到午休时间结束才回工作室。
那天晚上,林渝千就发了条讯息:“人找到了,没事。”
在哪里找到的?现在情况如何?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人照顾他?顾琼楼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一想到对方的病情,他就着急後悔的不行,害怕白鸿影在这段时间做出什麽──白色的墙面溅上鲜血,又或是手腕上出现一道道割得狰狞的伤口──不论是哪种想像,都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林渝千说:“你别多想,反正人挺好的……就这样吧。”
就哪样?
他是成年人,自然听得懂好友的意思。
无论如何,他都想见白鸿影一面……他太想了,想到用尽各种方法找着任何一点联系,想到顾琼楼都不确定这是不是又沦为一个执念,就像当初他对梁咏瀚,将之视为他早逝的青春与梦想──紧接着他又想,这怎麽能一样,他从未真正了解过梁咏瀚,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带有滤镜;而白鸿影却同他在一起了好几个月,与情侣一般的交往。
大约在五点四十左右,杨仁豪的聊天框跳出了消息。
“嗨!”
“他们班说这几天都没看到白鸿影。”
“这是大二统一的必修课表。”
顾琼楼握着手机,心下空荡。
他将图存下来,放大後仔细看过。然而又一个线索没了,他禁不住怀疑真的如林渝千所说,一切都很好吗?那为什麽没来学校呢……他甚至还想到,鸿影有没有请假,如果教授点名,会不会算作逃课。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办公室的门一直都是开着的,因此小马提醒过後就走了进来,“老大,这是我们下周六Z市行程安排,你核对一下。”
顾琼楼接过他手机,翻看了下备忘录,“
', ' ')('最好算两个小时车程比较保险,五点出发,四点半就起来收拾。”
“好,那车子的话……”
“开我的车去,四个人够了。”
和小马乔完出行问题,紧接着,亚姐拿着两份彩妆方案过来。
“小女孩都是自然系妆容,底妆用这几个色系,画个眉毛涂个口红就完事,水钻贴在眼角,有两个图案。”
“新娘的话,按照她的想法……你觉得哪种好?”
“老板?老板?”
顾琼楼回过神来,他揉了揉眉心,重新聚焦想仔细看那张平铺的纸面,太阳穴却隐隐作疼,上头的线条文字好似都被洒了柔光,糊了一圈。“……你等等,我去买杯咖啡。”
他起身掏出菸盒,刚走到门口,突如其来的微风卷起一阵菸味拂面,原来隔壁在装修,工人或蹲或站,地上稀稀拉拉掉着菸头。
一瞬间,顾琼楼脑子突突乱跳,抽菸的慾望消失无踪,乾脆的把菸塞回口袋,慢悠悠的到楼下便利店,提了一袋罐装饮料回去。
“谢谢老大!”“谢谢老板!”还留在工作室的几个人立刻凑上前,挑挑拣拣後还剩下不少。
顾琼楼只拿出一罐黑咖啡,“想喝就直接拿,喝完下班。”
老马笑了起来,朝他比了个拇指,“咱们这员工福利也太好了吧!”
“你没看都是茶,暗示各位下周出差都别睡过头哈。”
顾琼楼回到他的小办公室坐下,再次拿起那份方案,和亚姐说了一会,手机忽然嗡嗡响。
“这样就可以了,我再发给她确认。”
“好,那这份我就留下。”
顾琼楼向她比了个OK手势,接起手机,是李丞打来的。
“老顾!我李丞。”
对方的声音很是热情,他嗯了一声,“怎麽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找梁咏瀚吗?我连络上他了,他还用得以前的号码。”
顾琼楼一愣,立刻说:“不用了,我现在不需要了。”
“啊?”李丞似乎很惊讶,“为什麽?你聚会那时不是还急着找他吗?”
“对,但是现在不用了,谢谢你特地通知。”
他不想解释,所以模糊带过,没想到李丞却说:“好吧,其实这样也好。”
“什麽意思?”
李丞犹豫了下,说:“哎……其实不是我连络上他,是他主动发消息过来。”
“找你借钱吗?”
对面讶异的提高声音,“你怎麽知道?喔,他已经找过你了?”又说:“奇怪,那他还问我你最近如何。”
顾琼楼心下一紧,连忙问:“那你说什麽?”
“我就说挺好的啊,不过因为咱俩离得远,工作又忙,平常没怎麽连络。”
“……”他放下心来,“多谢,你别把我之前的破事说出去就成。”
“害,我才不说呢,你让我当媒人我也得收钱的是不?”李丞好奇道:“不过你跟梁咏瀚是怎麽了?你之前不是担心他担心的脸都黑了?怎麽突然就……”
“没什麽,就是人要向前看,”顾琼楼往後仰,整个人靠上椅背,“而且我那个时候只是怕他出事,既然他现在人好好的,那我就不掺合了。”
挂断电话,顾琼楼往外一看,老马等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背着包同他打个招呼後就嘻笑着离开。
天色昏暗,他依然驱车到白鸿影居住的小区,车子停在外头,刚好可以看到那一户的窗口。
毫无意外的一片黯沉。
他坐在驾驶座等着,无聊之下,随手翻起了杨仁豪的朋友圈。大部分都是合照,他看得很快,时间线飞速倒退,很快来到了一年半前……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白鸿影。
点开放大,高瘦的身影站在最边上,微微弯着腰,嘴唇勾起,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退出,此刻时间又变成了慢速推进,顾琼楼一张张往下翻,白鸿影只在活动合照中出现,头发比现在还要长一些,也没有特别打理,看着有些木讷,脸却是没变,在有些糊的画面里五官立挺。
11月份,白鸿影身旁出现一个人,总是笑嘻嘻的勾着他的肩膀,状似亲昵。
顾琼楼往回翻,方才看过的合照里确实没见到这人,都出现在11月以前……他忽然想起什麽,打开网页搜索了李清。
照片刷出来的那一刻,果然是他──那场车祸中死去的朋友。
他查过了这件事故的报导,清晨的山路,货车逆行迎面撞上,司机酒测为零,认定是疲劳驾驶。
网页上罗列着李清大大小小的得奖事蹟,左上角放着一张证件照。那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就算是统一角度、统一服装、标准微笑都掩盖不住的俊美。
他忍不住传讯息过去,杨仁豪似乎就在线上,很快回覆:
“对,是李清学长,我大一的时候他正好是学生会主席,听说本来都保研了,可惜……唉,学长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 ' ')('”
“他和白鸿影关系很好吗?”
“很好啊,学长很喜欢小白,而且不好的话也不会一起出去玩了。”
说得也是……而他却也从未由白鸿影口中听闻过这个人。这又是一个他未知的过去,顾琼楼不禁有些挫败。
随後,手机又传来一声震动: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听学弟说小白每周四会去李清学长的墓,大概在下午两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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