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懒得搭理后宅的事,见她不肯说,也就不再追问,而是将话题抛到第二夜:你胆子倒挺大,在竹林遇见那样的事,还敢继续去,你就这么想念阿爹吗
少女微微抬起头,一双星眸顾盼生辉,她看着他,目光炙热,红唇轻启:因为担心兄长,所以才在竹林等兄长。
他呼吸一促,哦,你不害怕吗
他发起病来的模样,连他自己都不敢看,更何况是她。
少女语气娇软,诚恳真挚:最初是怕的,可是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担忧,我见兄长在府里寻人,又惊又急,一方面怕兄长怪罪我,一方面又担心兄长再次发病,所以只得以面纱遮脸,在竹林等候。
他细细品味她话里的每一个字,问:后来怎么不等了
少女委屈道:兄长强留我时,我踩了兄长好几脚,所以不敢再去。
他抿了抿唇角,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她柔得很,腰肢柔,眉眼柔,水做的一样,此时正偷偷瞄他,眼神落寞无助,触及他的视线,颤了一颤,立刻埋下头。
他好心安抚她:阿婉,那晚的事,兄长不追究。
谢谢兄长。她说着话,声音低下去,双手绞着衣袖,惴惴不安:兄长,我再也没有其他瞒你的事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他明确告诉她:不可以。
她一急,大概是害怕他:为什么呀
言喻之:因为兄长不想再喝苦药。
第22章
他已将自己要喝她血做解药的事告知她,昧着良心骗她,他寻了多年的解药,就是她。
他一字一字地将话递到她耳边,只有你能救兄长。
她眨着眼问:可是刚才兄长明明说不想再喝苦药,难道不是因为兄长怕苦不想再喝从前解药的缘故吗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镇定自若地将自己说漏嘴的话收回:当然不是。别人的血,药效微弱,只有你的血,才能根治兄长的病。
少女纠结地望着他。
言喻之捞起她的宽袖,隔着薄薄的纱袍,一点点往上,待少女回过神,已被他擒在手中。
他按住她的手腕,语气不容拒绝:阿婉说过,愿意为兄长做任何事,难道想反悔吗
少女摇摇头:我我
他像安抚小兔子那样一下下轻拍她的手背,阿婉听话,以后兄长会好好报答你的。
她眸中含了水汽,脸上并未露出欣喜的神情,听过他的话,反而低低抽泣起来,兄长,你这个样子,好吓人。
言喻之顿住。
吓人哪里吓人了
他发病的模样都吓不着她,端的清雅姿态却吓着她了
言喻之不擅长哄人,也无需哄人,但凡是他想要的东西,到最后总会落入手中。现如今他面对自己最想要的甜药,却有些束手无策。
末了,言喻之只好伸出手,笨拙地替她揩泪,阿婉别怕,兄长一点都不吓人。
就在他以为她会继续哭泣不语的时候,她却忽地止住眼泪,确实,兄长长得好看,纵使阿婉再怎么害怕,只要看兄长一眼,就能立刻安下心来。
言喻之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哪里不对,想半天,挤出一句话:阿婉真勇敢。
少女停止哭泣,乖巧趴在膝上,羞怯怯地抛出句他最想听的话:兄长,如你所愿,我做你的药。
言喻之内心欢喜几乎满溢而出,面上却从容不迫,彬彬有礼:谢谢阿婉。
他本来做好发病的准备,却不想安然无恙,一直留她到夜里,这才放她离去。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先前得了她的许诺,心满意足,不但亲自陪她回小院,而且还立刻吩咐管家开仓取奇珍异宝,绫罗绸缎,专挑名贵的物什往她院里送。
为了发病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喝上药,他又派人收拾后宅距书房最近的一间院子。原是太夫人住过的地方,布置奢华,进出方便,风水也好,是块宝地。
这地方本来是打算留到言喻之成亲,让夫妻俩居住,如今给了言婉住,又拨了一批丫鬟在屋里伺候,吃穿用度,一应是最好的。
不受重视的四姑娘,一下子成为言府最矜贵的千金。
府内众人惊讶不已,悄悄打听,都想知道言婉到底做了什么,竟能讨言喻之的欢心。
家主对府里的妹妹们一向漠不关心,更别提会操心生活起居之类的琐事。这一次,不知怎地,竟一反常态。
其他几位姑娘瞧在眼里,甚是嫉妒,尤其是六姑娘言瑛。
她是言夫人肚子里蹦出来的。虽然言夫人是继室,比不得生下言喻之的原配,但是在府里颇有威望,后宅唯言夫人马首是瞻。言夫人对言瑛百倍疼爱,将她捧在手心,所以言瑛向来都是这几个姑娘里面最得意的。
如今被人抢了风头,如何能不恼
言婉刚住进新院子,言瑛便气鼓鼓地找上门。一踏进院子,眼都直了。
院子里的布置摆设竟比太夫人在时还要华丽百倍。奇珍异兽,仙鹤老龟,什么样的都有。院子里专门伺候喂食的丫鬟有十几个,比她屋里伺候的人还要多。
守门的婆子见了她,笑道:六姑娘,你也是来喝茶的么,今儿个其他几位姑娘都来过了,我们姑娘正念叨着呢,还差一位,可巧你就来了。
言瑛神情不屑:她们来喝茶笑话,她屋里能有什么好茶。
婆子笑:今年新贡的第一批寒翠,大人让人送过来的,好喝得很。
言瑛抿抿嘴,手指抓紧帕子。
连她娘那里喝的,都还是去年的,言婉竟已经用上今年的新茶了要知道,第一批寒翠,向来是供给皇帝太后的。
言瑛正发着呆,忽地听见一声娇软的声音:六妹妹。
言瑛往前一探。
雕栏玉楼上出现一袭水仙粉纱袍的身影,体态轻盈,婀娜多姿,再往上瞧,瞧见白玉似的一张脸,略施粉黛,红红的唇,雪似的肌肤,眉眼慵懒,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言瑛咬住下嘴角。
她站在这,竟觉得自己像是个丫鬟。从前言婉虽然漂亮,但是哪里能有这种气势。
言瑛抓住衣角。她今天来此,不是来喝茶也不是看言婉的,她习惯了直来直往,从不考虑他人感受,这时候扬起面孔,冲言婉道:这院子是给未来主母住的,四姐,你不该住这里。
言婉斜倚在小楼上,你现在是在指责兄长行为有失吗这院子,可是兄长让我住的。
言瑛噎住。
言婉不再搭理她,命绿玉端一杯新茶过去,绿玉走到言瑛跟前,按照言婉的示意,当着言瑛的面,将杯子摔破。是敬死人。
言瑛瞪大眼,望向言婉:你什么意思!竟敢让个贱奴才羞辱我!
言婉却对绿玉说:绿玉别害怕,我这个妹妹说话一向粗鄙,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