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辜民冷冷笑一声,开车做什么,既然来了,自然就要进去看看,总得给我这个侄媳捧捧场。
可是刚才
章辜民瞪他一眼,那人噤声,不敢再说话。
经过刚才的事,怔住的不止章辜民一人,大门口,少年迟迟没能回过劲。
他张着双大大的眼睛,周围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满脑子全是刚才白玉萝握着他手开枪的情形。
世界一片安静,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般震天,几乎快要从胸膛跳出来。
他低头盯着她刚才碰过的右手,抬起左手缓缓抚摸自己的右手背,仿佛他的右手已经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佛光普照过的恩赐物。
不停涌入大门的人差点将他绊倒,李大喊他进去:抱青,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少年这才回过神,爱若珍宝地握住自己的手,整个人懵懵呆呆,说话都不太利索:来来了
进了门,里面金碧辉煌,重新装修过后的大舞厅,高端大气,处处透着精致。
从前的常客感慨,夸白玉萝品味好,少年站在旁边,正好听见,脱口而出:那那是自然我们家少夫人既聪明又能干
李大凑过来,笑他:抱青,刚才在门口被吓傻了吧,怎么忽然结巴了。
傅抱青埋下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动了动。
李大拍拍他的肩,早点习惯,你要想在少夫人跟前得脸,这点胆子可不行。
得脸。傅抱青猛地抬起头,嘴里重复李大的话,得脸怎样才能得脸
李大一巴掌扇他肩头,哈哈笑:你个傻愣子。
傅抱青哎呦一声疼,气嘟嘟抱着胳膊,眼神渴望地四处搜寻。
李大指了指前方,找少夫人呢在那。
傅抱青脸一红,做贼心虚,生怕自己心里的想法被人窥见,目光闪躲,看一眼就收回一下,不敢看得太过直白。
人群中央,她晃着酒杯与人交谈,欢声笑语,游刃有余,在她周围,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像是着魔一样,目光通通黏在她身上。
她优雅又端庄,眼波流转间的风情,时而娇媚时而清纯,刚刚拿枪的手,此刻已化作收揽人心的橄榄枝,与这个握手,与那个握手,分寸得当,礼数周全。
忽地她一个回眸,正好接住他窥探的目光,少年呼吸一滞。
她自然而然地冲他挥挥手,两根细长的手指微微弯曲,透着几分俏皮亲昵。少年僵硬地举起手,不等他回应,她已经被人拥着继续往前走。
傅抱青从小养尊处优,任意妄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用不着看谁的脸色,就连离家出走这样的大事,他也是说干就干,不带一丝犹豫与准备。
他最讨厌被束缚被羁绊,可是今天,他却忽然生出想要看她脸色行事的念头。
前一秒还傻愣着的小伙子,后一秒就露出诡异的笑意,少年碰碰身边的李大,说道:欸,我决定了,我要出人头地,干出一番大事来。
李大看傻瓜一样看着他:什么大事
少年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撅嘴:不告诉你。
热闹的宴会正式拉开帷幕,章辜民举杯在人群中游荡。他资历老,虽然才三十几岁,但是十二岁就出来混江湖,二十年下来,积累不少人脉,在场的人大多都认得他。
在外人看来,除非章辜民自立门派,不然章家再怎么斗,终究是一脉相承。
有假装不知道刚才门口那场好戏的,上前道:二爷,你这个侄媳了不得,做起事来一套一套,只怕你这个做长辈的,也得甘拜下风。
章辜民虚伪假笑: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是她毕竟年轻,难免浮躁自大,以后我家侄媳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实在包涵不了,那就尽管找我,我这个小叔公替她当着。
一句话,摆足了自己长辈的气势。众人皆知,章家大部分产业,都是由章辜民在打理,就算日后要移权,也得一点点移,总归需要时间。
众人心中都有数,在外人跟前,白玉萝再怎么杀章辜民威风,关起门来,他们一家人商量事情,在大事的决定上,白玉萝为了章家着想,怎么着也得向章辜民讨主意。
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她一个年轻姑娘,真要挑起章家全部担子,只怕有点为难。
歌舞声停下的时候,白玉萝登台致辞,她敲了敲酒杯,众人齐齐望过去。
今日,除了庆贺人间欢喜开门大吉外,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她面带微笑,眼神自章辜民脸上一扫而过,声音越发绵软甜美:依照章家的规矩,从今日起,我白玉萝作为章家大房的儿媳,将接手章家名下所有产业,章家的老板,以后只有我白玉萝一人。
众人皆是一愣。
白玉萝语气幽默,笑道:日后大家找人讨债时,可千万别找错人,不然,我可不认账。
章辜民脸色极其难堪。
当着羡城所有权贵的面,她高调宣明,她不但要管章家的事,而且还要揽下章家的权。她这是告诉所有人,她白玉萝,不和他章辜民分权。
歌舞声重新响起。
白玉萝缓缓走下舞台,晃着腰肢来到章辜民面前,她眯起狭长的丹凤眼,涂了大红口脂的薄唇半开半合,嘬一口红酒,娇糯唤一声:小叔公,跳舞吗
章辜民眸色深沉,盯着她看了数秒,而后举杯一饮而尽。
他上前就要握住她的手,她却在这时转过方向,一双细长白手,拦住了从旁而过的少年,抱青,来。
舞池中央。
美艳可人的老板娘亲自领舞,漂亮利落的狐步舞,每一步都迈得魅惑妖冶。在她身侧,高大白瘦的清秀少年,格子背带小西裤,四六分头,面容腼腆,气质出众,舞步出落得像个西方王子。
你跳得很好。舞动的瞬间,白玉萝贴过去,从少年的耳垂边轻滑而过,呢喃细语,谁教你的舞,小情人
少年用尽所有的集中力,才不至于浑身发颤,此时听到她的问话,忙地开口辩驳:没有,我没有小情人。
她绕到他的身后,正好与他背贴背,他一心捕捉她,差点迈错舞步出丑。她及时牵住他的手,轻旋一个舞步,重新贴到他跟前,少年往下望,望见她正好在他怀里。
妩媚多情,温柔似水。
他忽地想起自己以前与好友开过的玩笑,列了一百条,每一条都是对心上人的期冀。脑子里装着的一百条期冀,此刻瞬间消失殆尽,简单的三个字取代从前种种。
白玉萝。
这支舞结束的时候,傅抱青已经快要窒息而亡。
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最后白玉萝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膛,指着他的心口,轻笑说:抱青,你这里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