狍子精茫然地抬头看了涂幽一眼,喊了声:“主人…”
那小厮看他脸上黑一块儿白一块儿,摆摆手,嫌弃道:“你喊你主子也没用啊,哪有伺候人的和主子同坐的。”
王富贵没带他来过这儿精贵地方,狍子精也没见识过戏园子里的规矩,被那小厮训得有些发懵,那小厮见他愣在原地,推搡着他往后走。
“走走走,一会儿就要开始了,你搁这儿碍啥眼啊。”
狍子精没防备,只隐隐察觉到了危险。
那小厮单手一推,他后退了两步,小腿紧绷,手臂也发了力,张嘴便是一声狍子叫。
狍子的叫声短而脆,像极了犬吠,那小厮被他唬住了,当场愣在了原地,好久没有出声。
“这…这咋还会狗叫呢。”
涂幽听见那叫声,心里警铃大作,唯恐狍子精一时冲动现了原形,他撂下手里的瓜子就走了过去。
“干什么呢?”
他伸手把狍子精拽到自己身后,带着些的冷意的眼神,直直刺向那小厮。
那小厮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了涂幽,涂幽穿一声军装,看上去人模人样,一看像是大户人家,那小厮不由得脸上便堆满了笑。
“没啥,这位是站票,搁这儿多挡人啊,这…您看…”
涂幽蹙了蹙眉,从兜里掏出几块铜板,十分镇定地递给他:“那就补上呗,废啥话啊。”
那小厮接过钱便眉开眼笑,领着狍子精便坐在了座位上。
待一盘籽瓜子端来,人退下,“大户人家”的涂幽抬脚便踹了踹狍子精:“出个门给我添什么乱呢,净给你擦屁股了。”
涂幽咬牙切齿道:“你今儿要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白瞎我这好几个铜板了。”
狍子精没出声,直勾勾地盯着某处兀自发着呆。
涂幽又踹了他一脚,狍子精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啊”了一声。
“你…”涂幽正想说些什么。
大幕缓缓拉开,周遭聊天儿的,嗑瓜子儿的顿时都安静了下来,锣鼓一响,一个带着老式帽子的男人上来报了今日的曲儿名。
涂幽手里拿的一把瓜子放在盘子里,眼瞅着那一身戏装上来的人儿,抬手鼓掌叫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我寻思着可不能真有个胳肢窝镇叭,搜了搜,搜出了个缩脖子沟…行……
第07章
今儿这场戏唱的是《玉堂春》,正是苏三起解那一折。
名妓苏三缓步登上台,端的是一个眼波流转,楚楚动人。戏腔乍起,轻柔婉转,那身段走位直让人啧啧称叹。
待到苏三唱至动情处,掩面而泣,眸中水光潋滟,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我心中只把那爹娘恨,不该将亲女图财卖进了娼门。”
紧接着解差崇公道白:“傻孩子,你说什么?你爹娘不该将你卖入娼门?孩子,你父母但凡有一线生路,他能把你给卖了吗?”
涂幽翘着二郎腿,跟着晃头晃脑,眼睛却盯着苏三寸刻不离。
也怪不得玉霜能成为这朝天园的台柱子。
层层白粉饰面,曲鬓弯眉作陪,也盖不住他那双双水光潋滟的漂亮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喜怒嗔痴都惟妙惟肖。
台前的花篮已经放了不少了,都是台下的客人送的,涂幽一抬手,台上的花篮便又多了他的一个。
一折乍休,满堂喝彩声。
天已然全黑了,繁星熠然,月隐于层层云彩之下。朝天园亮起了灯,人们吐出一口白气,又在昏黄的灯下打着旋儿飘散。
客人散去,涂幽也直起身,眼神从那缓缓拉上的大幕移开。
“走吧。”
身边无人应答,他扭头一看,就见那傻狍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