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陆陆续续抵达藤岭,往年朝觐时,冬猎是必备的节目,可今年段涅身子这样,我不愿意让他离开皇宫,便也取消了。
这是段涅第一次穿上带有尚地徽纹的朝服与其他诸侯一起跪拜我。他穿朝服的样子很好看,红底黑纹的样式,衬得他既威严又端庄。
我身处高处,坐在龙椅上,视线总是控制不住地往段涅身上瞟。他发现了,不认同地瞪了我一眼,似乎在责备我大庭广众下不够肃穆。
我冲他一笑,这才将目光移开。
金蟾蛊真是个好东西,它让段涅活动自如,仿佛成了个健康的正常人,有时候几乎要让我遗忘那个不断靠近的期限。
沙漏里的沙,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减少。看着好像还有很多,但其实早有漏完的一日。
我无时无刻不在祈求老天,让这一天来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它终究还是来了。
第27章
金蟾蛊的衰败来的太快,只是几天,段涅便连路也走不了了。
藤岭下起了大雪,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明明前两天还在和诸侯们谈天说地,宴席上杯筹交错,转眼他却只能安静地躺在床上,连说一句话都觉吃力。
诸侯们陆续都来看过他,几个交情深的,比如齐方朔、嵬灵君,基本上每日都来。
他们也非常清楚,段涅大限已至,每一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
这日,他起来说自己精神好多了,想去花园里赏雪。
我愣愣看着他,突然巨大的悲伤溢满心田,我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了。
亲自为他穿戴整齐,我扶着他小心走到院子里,在亭中坐下,任他欣赏天际不断飘落的雪花和远处开得正艳的寒梅。
有时候雪被风吹进亭内,他就用手去接。
我怕他冻着,替他紧了紧披风,道:“快把手伸回去,多冷啊!”
段涅道:“我感觉不到。”
我知道他是真的感觉不到。
抿住唇,我眼眶发烫,忍着泪别开视线,不愿再看他。
“人生若晨露,天地邈悠悠。”他突然念诵道,“到头来这天才是无极的,我终究还是斗不过它。”
再忍不住,我跪在他脚边,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腰间,为即将到来的别离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