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拖延时间?!”
吕局呵呵一笑,十分慈祥。
一名省厅下来的专家轻声问:“怎么回事,老陈?”
陈处指着吕局说不出话,简直没脾气了,半晌才忿忿道:“刘厅刚打电话来,让市局暂时不中断对五零二案件的侦破工作,魏尧等人的情况和胡伟胜的尸检也让市局自己做,我们负责监督就行!”
“啊?”其他几人都愣了。
陈处视线一转,准确盯向了会议桌的最角落。那目光就像最严苛的教导主任盯着打小抄的作弊考生,冷冰冰哼道:“——严峫?”
“……”
“你就是建宁煤矿首富家那个跑来当刑警的严副支队长?”
严峫还是没有吱声。
“听好了,”陈处冷冷道,“我不管你爸跟刘厅是什么交情,也不管你家纳多少税,扶持了多少招商项目;我就在这里盯着你们刑侦队,只要五零二案出了任何猫腻,我保证你这辈子再也混不进公安队伍!”
砰一声巨响,陈处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无比尴尬的沉默中,人人面面相觑,呼吸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严峫咳了一声,缓缓道:
“这个,我声明一下。我们家早不是首富了,去年被搞互联网金融的超了。”
所有人:“………………”
吕局费劲地按着扶手站起身,肃穆道:“散会。”
·
市局刑侦大楼前人来人往,吕局夹着公文包走出正门,肥胖的身体微微半侧着,一只手在空中随着说话小幅度摇晃,仿佛初中校长对同学们做早操训话:
“……经手过那支二乙酰吗啡的人,全部约谈、做痕检,我还是坚持这个观点,胡伟胜因毒品添加剂过敏致死的可能性非常大;小苟立刻安排做尸检,小严呢,老魏给你的72个小时破案时限还是在的,至于物证中心回来的监控视频——”
“明白,”严峫简短道,“一定抓紧。”
吕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老魏的事情,多亏你了。”
严峫说:“大家都是为了跳过一切不必要的程序尽快破案罢了,是我们支队应当感谢吕局您的信任。”
吕局哈哈一笑:“哪里哪里,没有信任,没有信任。”
严峫:“……”
吕局拍拍严峫的肩,和蔼道:“要是最后查出来跟老魏有关系,监狱高墙——不是高墙内——监狱那几堵水泥墙就是你们最终的归宿,哈哈哈——”
严峫嘴角不住抽动,只见吕局摆摆手,气定神闲地走下台阶,钻进等待良久的红旗轿车,随即向省厅方向呼啸而去。
国旗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建宁市抵御犯罪的铜墙铁壁是(用)人民警察们砌成的。
此话诚然不虚。
严峫目送红旗轿车消失在市局大门外,简直哭笑不得。
他呆了片刻,摸出烟盒,想抽根烟整理下思路,再回办公室去找人急审那几个至今还以为自己是“容留卖淫”进来的毒贩;但正点着打火机,突然街对面传来“哔!哔!”两声响亮的车喇叭。
谁不认得马王爷几只眼,敢在建宁第一江湖势力的大门前嚣张?
严峫一抬头,视线穿过铁门,只见街边赫然停着辆熟悉的银色大奔。
——杨媚?
哪怕以非常严格的标准来看,杨媚都算是个逆袭励志型的白富美。
建宁虽不比北上广,自古以来也是西南地区条件极其优越富裕的城市。而她在这样的城市中心商业地段开着KTV,手下三四十个员工,BBA当座驾,没事也挎个爱马仕香奈儿;不论怎么看,都是这座城市的成功人士之一。
但严峫无所畏惧。
虽然他那张下海挂牌五万起的脸已经很久没洗了,胡渣也星星点点穿透了英俊的面皮,但他昨天卧底去夜店的行头还没换,手上那个限量的表和脚上那双定制的鞋,还是给了他在杨媚面前睥睨众生的底气。
——尽管他一时半刻也没闹清为什么自己需要这种底气。
严峫清清嗓子,整整袖口,抬头挺胸如男模走秀般,迈着标准的台步横穿马路;来到银色大奔前,先用食指关节叩叩车窗,然后矜持地打开了副驾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