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门缓缓打开,一眼望去门后并没有人,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在黑夜中着实有些诡异,年渺徘徊片刻,还是好奇心战胜了一些,扒着门框,先歪头谨慎地探进去一颗脑袋,看见圆木桌前坐着白天的陌生人,面前有一盏灯,一壶酒,两个酒杯,正悠然自酌自饮,含笑望着他,遥遥朝他举起酒杯。
得到主人的应邀,年渺脚步放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一些,走到他身边后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天他只匆匆瞄过两眼,没有仔细观察,现在相隔不过几尺,直视时难免好奇打量,愈发发现此人容貌非凡,眉梢微扬,双目狭长,眼眸中波光荡漾,脉脉含情,唇角噙笑,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流气度,不似人间客,更如天上仙。
至少,在年渺有限的见识里,未曾见过如此俊逸的男子,唯一能与之媲美的,还是那无故失踪的大师虚元,从前他觉得,自己那前未婚夫已经是极为出众的了,但和此人相比,竟然平平无奇,黯然失色了。
不像个坏人,可也不像个正直的好人,不过既然是师兄认识的朋友,年渺就自动把他归为好人一类了。
他想,师兄这个性子,朋友应该不多,这人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美人,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很难不多想。”那人懒懒开口,手肘立于桌上,用手背撑着下颌,笑吟吟望着他, “怎么?我是不是比那个臭脾气好看多了?要不要考虑跟着我?我对你会比他好千百倍。”
年渺忍不住道: “样貌皆是皮囊,皮囊之下皆是枯骨,没有区别,我师兄比天下所有人都要好千百倍。”又拱手垂首,为自己盯着人家看的唐突道歉, “是我失礼了。”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有意思。你为什么要叫他师兄?”
年渺想了想: “因为他比我大。”
他本来想说,他们是同门,师兄比他入门早,自然是师兄,可是又怕泄露师兄的消息对师兄不利,于是选择了模糊的说法。
那人笑得更欢畅了: “年纪小,心思倒不小,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师兄的。”他盯着年渺,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让我猜猜,你六岁被带上山,进了碧海门当女弟子,两年……你叫他师兄,那他十年前陨落,便是神魂附身于碧海门一个弟子身上……”他微微凑近,压低声音问, “他现在叫什么名字啊?”
年渺先是惊讶,随后犹豫了一下: “鹿,鹿鸣。”
这是师兄对外的名字,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的大脑转得倒是还算快,说话间已经理清了思绪,这人修为不凡,说不定已经成仙了,一个仙人很容易看穿自己的生平命运,但是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师兄师兄,说明自己遇见师兄之后的事,他全然看不到。他记得师兄说过,师兄的气运会影响到他。
“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那个鹿鸣么?”
“嗯……”
“太不般配了,真是糟蹋了好名字。”那人惋惜, “还是你的名字好听,妙妙,妙啊,真是个好名字。”
他微微仰起头,像是在回味。
年渺: “……怎么你们都这么说,可是我师兄说,这个名字太普通太俗了,一百个女孩子里有五十个叫妙妙的,往大街上喊一声‘妙妙’,呼啦啦一大圈回头的。”他顿了顿, “而且,那是我以前的名字……严格来说,并不是我的名字。”是他顶替的那个夭折的小姑娘的名字。
“俗有什么不好,俗才好,大俗即大雅,阅尽千帆后才会发现,平平淡淡当个俗人才是最幸福的。”那人莫名感慨一番, “妙这个字,本身就十分美好,妙妙,更是双重美好,和你绝配。你师兄才是,什么都不懂,尽给你瞎改。”他轻嗤, “叫什么‘渺’啊,不吉利。”
年渺: “………………你还是看得到啊!”
那人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又大笑起来: “你怎么又笨又聪明的,你师兄这么叫过你啊!”
年渺的耳朵迅速红了: “哦对……可是你怎么知道,是他给我改的?”
“我猜的。这很好猜。”对方慢条斯理道, “你自幼命途离奇坎坷,他既然把你带在身边如此重视,说明他替你改了命,带你离开了碧海门,现在你恢复男儿身, ‘妙妙’这个名字,又太女性化,自然不适合用了,除了他,还能是谁给你改的名?”
年渺道: “万一是我自己改的呢?”
“不会的。”对方笃定道, “你太依赖他了。”
年渺耷拉下眼皮,有种完全被看穿的丧气感: “那你知道是哪个渺吗?”
那人不言,用手指在桌上画了几笔,桌上便现出一个波光粼粼的“渺”字: “你的命运被篡改,前途茫茫,看不清楚,这个‘渺’最适合你。”他摇了摇头,叹道, “却也最不适合你,这个字太不吉利了,微小不足道,看不到前路,瞧着就有一股悲怆之气。”
他如此哀叹惋惜,连带着年渺都觉得被一股悲哀之情笼罩,心情低落
', ' ')('无比,继而又觉得不对劲,抬头望着他: “不对啊,你家里是算命的吗?这么在乎别人的名字。不像是被迫害的士族子弟。”他有些不服气, “还未请教郎君尊姓大名。”
那人正坐起来,右手间凭空出现一把精致的折扇,扇面雪白,反面绣有流云银纹,正面的中央则有一个银色的“云”字,地下有个小巧的白玉坠,亦是祥云样式,他含笑扇着,缓缓道: “在下寄余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