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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蕴满眼都是火树银花,满耳是人声喧腾,那人就站在那里,仿佛没人看得见,只有他一人可见。
庞蕴猛地将谬姲搂住,手心贴在她的后颈,谬姲偷偷用袖子蹭了蹭眼睛,即缠抬起头:“父王,我想吃糖果子……”
庞蕴顺手将她一抱,往回走,语气中难免有一股温柔:“甜腻腻的,你要少吃。”
谬姲摇了摇头,搂着庞蕴的脖子撒着娇,做不成高不可攀的王上,庞蕴让阑序去新桥旁的小摊上买两个糖果子,却见那不远处萧鉴站在角落,那么偏,庞蕴仍旧一眼看见了他。
“父王,那里有只小猫……”
庞蕴只当没听见,却见那只黄白小猫很快就蹿到谬姲身旁,被她抱在怀里,庞蕴皱眉。
“它不伤人的。”
话里话外都对谬姲关切备至,让庞蕴都有些敬佩意思,萧鉴俨然把自己活成了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模样,许是大仇得报,那股温润处有的狠戾也没了,保了几分天真。
萧鉴看着庞蕴,不禁苦笑,若说心里一点不酸楚,那是假的,他陪着谬姲玩了一大圈,萧鉴硬着头皮道:“你今日吃面了吗?”
庞蕴盯着他的脸:“什么?”
周遭闹哄哄的,萧克以为庞蕴会躲,没想到他凑近他也没回避:“长寿面。”
庞蕴寿元有损,他身边的宫人大多避讳,庞蕴自己倒没多在意,憋憋屈屈地不痛快,那就不是他,萧鉴还是第一个胆大问他吃不吃长寿面的人。
庞蕴真是厌烦了身边一个个坐立难安,怕扯到他疮疤的模样。
萧鉴将一碗面端在庞蕴面前,鸡汤白面,看上去格外有食欲,他沉吟片刻,郑重地说:“生辰快乐。”
萧鉴眉间点着点面粉,庞蕴和他对望一眼,终是牵动着手指替他擦去:“萧鉴,他们都说孤被你迷了心智,可是只有你,和旁人大相径庭,知道什么才是我的弱点,这个不是。”
萧鉴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去:“可是我也想王上长命百岁……”
满屋子弥漫着面香,庞蕴握杯子的手陡然收紧,萧鉴撑着桌子吻上了他的唇角:“我当初没得选,李宜在信里怒叱我狼心狗肺,我孤身一人回到燕国,谁知道只是亲眼见了李晔屠了我满门,血肉模糊,命不算命,我被几个人押着跪在地上看着,心都要流血了,那夜起,三十几条命就把我栓在了李宜身边……”
说到这里,萧鉴停住,似乎哽咽了,控制不住地掉下眼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活不下去。”
“我离开尤蚩的时候,就做好没了的打算,”萧鉴咽下一点哭腔,才继续说下去,“我不想让你再念着一个死人,李宜也不讨人喜欢,我从不念着他,我就想着你把我当个过客就该翻篇了,所以我才说了那些话。”
萧鉴再也受不了地闭上眼,可是每一个字都吐出得非常艰难:“我不知道,你这个疯子,我怎么配你冒那么大风险……我何德何能有一个女儿落到一个我头上……”
萧鉴却在这个时候动起了筷子,手指却是有些颤抖的。
他夹起一点面条,含在嘴里却没嚼,思来想去一撂筷子,恶狠狠地盯着萧鉴,眼角却是滚下来一滴热泪,语气中藏着委屈:“你那个时候要回去找你那未过门的妻子。”
萧鉴腾地站起来,结结实实地把人抱进怀里,说是抱,更像把人揉进怀里,力气大得惊人,他语无伦次,更像是无措:“那都是我胡言乱语的!没有什么妻子,人家根本看不上我。”
庞蕴是个眼泪很少的人,他甚至觉得自己都没有眼泪。
年少即使被送往另一个国度,他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云篦一路在他身旁擦湿了帕子,庞蕴都没一滴泪,这眼泪来得太出其不意,他自己都没拦住。
萧鉴蓦地感觉到自己的胳臂动了,庞蕴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背上,萧鉴就那么站着,绷着脸,原本隔着的那点距离,被他们彻底的靠近挤得纹丝合缝。
“你那时候说这辈子就这样了,叫人看笑话。”
“我以为那个时候就再没后面的事了……”萧鉴回想着那个时候,也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了,“那个时候我只能推开你跑,对不起,对你说了那么多不是人的话,可我……可我早该知道,我是没有心的,回尤蚩的路上我以为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喜欢你……”
庞蕴没了声音,萧鉴松开朝他看去,他已经很久都没这么近地见庞蕴了,他的眼角有泪光在烛光下闪闪发亮,萧鉴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用手擦去庞蕴的眼泪,袖子却被一握,便不敢再妄动,他以为庞蕴会推开,但他没有。
他抓得那一把袖子起皱,抬头有些苍凉地对萧鉴:“当年在见你之前,我见了我长姐,不,应该是我的生母,像当头一棒,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了我父王从不给我好脸色的原因,原来我的存在从来就是一个笑话……”
萧鉴愣住,那那个时候他的满嘴胡言就是压垮了庞蕴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的,”萧鉴跪在庞蕴面前
', ' ')(',目光虔诚地看着他,“至少在我心里不是,你是尤蚩的王,是我的王。”
庞蕴盯着这总是别有用心的眼,总是一一按准讨好他的方式,也能端端插进他的伤心处。
庞蕴突然擦了自己的眼角,声音是带着磁性的慵懒:“他们都替孤不值,萧鉴你觉得孤为你这么疯一场,值吗?”
萧鉴此刻显得有些局促和傻气了,他等了很久都在等这句话,他急不可耐地贴过去,轻挽着庞蕴的手掌:“值得的,我会让你知道,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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