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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桐的到来让局面一度陷入失控,他穿着便服,似乎从别处匆忙赶来,双手和前胸沾满了鲜血。
“陆唯,我能请你帮忙吗?”姜桐跑到陆唯面前跪下,强颜欢笑也藏不住他的惊慌失措。“思妶想见你,但是他现在……不太方便出来,你可以跟我去见他吗?”
陆唯还未回神,被姜桐猛地握住双手。“你是喜欢他的,也想见他对吗,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沈珩见此情景,连忙冲过去拉走姜桐,但姜桐的情绪很激动,仿佛刚经历了生死离别,语无伦次的叫喊:“快死了……那个人是魔鬼,你要救他!”
就在俩人推搡间,陆唯突然开了口。“他死了吗?”
沈珩和姜桐同时惊愣,看到陆唯的神色异常平静,又问了一遍:“这是谁的血,关思妶死了吗?”
姜桐一时哑然,逐渐冷静后才惊觉自己失态。“不……我,对不起……”
陆唯不再看他们,漠不关心的扭过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那只沾满干涸血液的手在剧烈颤抖。
院长室内,沈珩用毛巾给姜桐清理血迹,又去解他的衣领扣子。
姜桐回了神,后退一步表示拒绝,他走到衣柜前脱掉沾满血污的上衣,背对着沈珩弯腰翻找,后背瓷白无暇,蝴蝶骨随着穿衣动作若隐若现。
沈珩盯着看了一会,问道:“如果刚才我不在,你真的打算带陆唯去?”
姜桐不回答,被沈珩轻轻抬起下巴,才哭丧着脸解释。“思妶被关到了笼子里,我看不下去,你知道那个人的残忍程度,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手软啊。”
沈珩冷哼:“他死不了,活该吃点苦头。”
“可是他被打的浑身都是血,也不让我治,一直在喊陆唯的名字。”姜桐颤抖道:“我已经害思妶失去一只眼睛,不能再看着他受伤不管,我知道他做了错事,可是我……”
沈珩看着姜桐。“这么多年,你给他处理的烂摊子早就还清了,他是在利用你的自责,想让你去找叔父求情,他的本性你还不清楚吗?”
关家的人最擅长迷惑人心,关思妶只是卖卖惨,就让姜桐方寸大乱,什么谴责和教训都被抛诸脑后,一心只惦记着能让亲侄子如愿。
现在回想,姜桐很后悔那天没有强行带走陆唯,那时他抱有侥幸心,以为打了骂了就能让关思妶迷途知返,万万没想到三天后会扑了空,关思妶竟然带着陆唯转移到其他地址,甚至费尽心机打造出一模一样的房间。
办公桌上摆着一盆绿植,在根部拴着一个毛茸茸的挂饰,沈珩轻轻拨弄,漫不经心道:“叔父正在气头上,就算知道陆唯是被迫,但思妶为了一个男人罔顾关家的颜面,你觉得他会不会迁怒于陆唯。”
“陆唯不太一样,他……”姜桐欲言又止,没什么底气的反驳:“男人又怎么样,如果真的喜欢,就不会在乎这些。”
沈珩对此不表态度,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思妶放着捷径不走,偏偏要把事情闹大,因为叔父早就给他定了亲,这场联姻会稳固关家在政界的地位,思妶当然不会让他如愿。”
姜桐愕然:“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当年婶婶嫁入关家,要不是你大闹了一场,不也一样没人知道。”
这句话直击要害,姜桐顿时哑口无言。
沈珩在合适的时机上前,捧住他的脸:“如果不将自己的痴情摆在你面前,你怎么会主动去找叔父说情,他又怎么能脱离关家,桐哥,那不是爱,别再被骗了。”
姜桐环抱着双臂,焦躁不安的咬嘴唇,随即躲开他的触碰。“你也是关家的人。”
沈珩满不在乎的笑,有几分耍赖的意思。“可是我现在姓沈。”
姜桐板起脸:“思妶就是跟你学的,没大没小。”
先前一直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姜桐光着身子就套上了白大褂,他重新将衣服穿戴整齐,对身后的露骨目光浑然不知。
沈珩的眼神肆无忌惮,却正色道:“你不能再惯着思妶,这次是他咎由自取,我准备送陆唯离开,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姜桐慌了,一把拉住沈珩的手臂。“那思妶怎么办?他会发狂的!”
沈珩温柔的回握住他,态度坚定道:“你想让陆唯变得和婶婶一样吗?”
姜桐闻言愣住,当年姐姐嫁入关家后性情大变,最后落得个难产而亡的下场,这是他一辈子的伤痛,又想到陆唯异于常人的身体,不禁浑身发寒,但在潜意识里,他还是更加偏爱于自家人。
“思妶跟那个人不一样,他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只是不懂用正确的方式对待喜欢的人。”姜桐转过身,藏起羞愧的脸,支支吾吾:“而且,而且还不知道陆唯愿不愿意离开,他的想法才重要。”
沈珩心里有些吃味,脸色沉了沉,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条递过去。
纸条形状不规则,被揉的皱皱巴巴,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完全能彰显当事人的急迫和慌乱。
“这是
', ' ')('陆唯托人带给我的,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被限制自由,却没有一个字是为自己求救。”沈珩看着姜桐,目光灼灼:“是不一样,但关思妶比叔父更卑鄙,他们让爱自己的人受到伤害,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不值得原谅。”
粗长手指摩挲着纤细手腕,越缠越紧,让姜桐产生被绳索捆绑的错觉,这唤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沈珩放柔了声音:“就像你说的,陆唯的想法才重要,你和我,更没有资格干涉。”
姜桐脑子里很乱,想到陆唯这些天的行为举止,不死心的问:“你觉得,陆唯心里有思妶吗?他之前还要找思妶,可是刚才……”
良久后,沈珩才幽幽道:“也许……他是不相信。”
久居黑暗,看不到光自然就不会再抱希望。
第二天起,陆唯开始接受心理治疗,对方给他做了很多测试,也尝试让他主动道出自我感想,每当治疗结束,对方刻意放松的态度,以及若有似无流露的惋惜,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陆唯很清楚关思妶对自己做的事,囚禁、羞辱、在暗无天日里的肉体交缠,这些他不可能忘记,当然也会有怨恨,但这和他想见关思妶有冲突吗?
他抱以常人无法理解的心态,状况分歧向两个极端,对于试图窥探他和关思妶点滴的人,会表现出强烈的敌意,所有人都觉得他精神失常,一个男人竟天天念叨着要找老公,但只身独处时,有护士无意中窥视到,他脸上会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仿佛对此刻的静逸渴盼已久,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有一天,姜桐在病房外徘徊了很久,直到入夜才推门进去。
所有窗帘依然被拉的严严实实,除了人为无法关闭的仪器,其他光源都被切断。
姜桐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即便周遭很黑,他依然管理好表情不让心绪外露,扯出温和的笑容。
“陆唯,我想和你聊聊天,可以打扰你一会吗?”
隆起的被子动了动,陆唯慢慢翻过身,抓着被子拉高,只露出一双懵懂的眼睛。
姜桐先征得他的同意,将夜灯打开,眼神随意飘向窗边,意有所指道:“这里的孩子多,院里经常会组织活动,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一起参加?”
陆唯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直白道:“我明天就要离开了,沈珩告诉我的。”
姜桐目光躲闪:“对啊,真可惜,我很高兴认识你,还想多留你一段时间的,这里不像别的医院,应该还不错吧?”
陆唯不答反问:“我老公会来接我吗?”
光线昏暗,姜桐和陆唯分隔两处,一个强撑笑意,一个故作冷静,都在犹疑中相互试探。
姜桐败了下来,终于明白沈珩所谓的不相信是指什么,所有和关思妶能扯上关系的人,对陆唯来说都是危机,他将心房封闭,牢牢挡住无法辨识的外来善意,是因为走不出名为关思妶的阴影。
“陆唯,其实今天我去见了思妶,然后前几天,他真的受了很严重的伤。”姜桐深深叹口气,像是累极:“思妶今天告诉了我一些事,他应该以为我会和他的想法一致,但这次……”
与之前刻意迎合式的和善不同,他整个人透着一股失望后的悲凉。“作为长辈,没有管教好思妶是我的责任,我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却因为我的失误埋下祸根,他所犯的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陆唯垂着眼眸,对这些带有怜悯的歉意无动于衷。
姜桐靠近了一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脸色异常沉重:“陆唯,我想告诉你,思妶从小的独占欲就很强,但就是因为这份自私,他对触碰了自己东西的人深恶痛绝,他容不下的,所以我认为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糟糕。”
周遭开启了长久的沉默,久到姜桐坐立不安。
“你在说什么?”
姜桐抬起头,对上了陆唯的眼睛。
“那件事……什么啊?”
沙哑音调夹杂着困惑和小心翼翼,让姜桐于心不忍,但他必须要强迫自己狠下心。
“你仔仔细细的想一想,思妶宁可不择手段都要绑住你,以他对你的痴迷程度,怎么可能会允许那种事发生?对,这些虽然不能规避他犯的错,我当然也不敢苟同,但你要明白一点,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任何人,那你和思妶朝夕相处这么久以后,还不相信自己的直觉吗?”
陆唯面无表情地听完,紧接着眉头蹙起,神色开始发生了变化,他像被抽离了魂魄,呼吸在慢慢急促,目光茫然无措的四下徘徊。
“陆唯……”
被子落在地上,赤裸的双脚奔向窗边,月光久违的透进来,晚风将陆唯的发尾吹动,他眺望着窗外失神,在回忆中陷入茫然、错愕,到最后的恍然,忽然扯开一抹笑容,仿佛不再压抑内心伪装的平静,下一瞬泪水坠落,倒映着夜空繁星。
姜桐怔怔看了半响,一时间哑然失色,他感到眼眶在发热,这么多天,终于看到陆唯卸下不真实的一面,被禁锢的灵魂冲破了牢笼。
“你的离开会让
', ' ')('一切结束,你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生活,也不用再害怕思妶,他犯的错,全部的全部,会在他父亲那里受到惩罚。”
之前的每秒每分,那个可怕的阴影在一点一点蚕食着血肉,陆唯以为自己会在绝望中死去,但当真正的事实揭晓时,心底的恨意没有削弱半分,竟更加无法释怀。
姜桐无颜面对此时的陆唯,惭愧的埋下头:“虽然说这种话很没脸,假如有可能的话,请你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就当……可怜他。”
这一夜注定无眠,陆唯站在窗边又哭又笑,脑中闪过无数画面,直至噩梦退散。
姜桐一直陪在旁边,他原本想告诉陆唯:“你不是只有关思妶,而是关思妶离不开你。”
但他没能说出口,终究是抱有私心,想替关思妶做最后的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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