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默念着这微不足道的三个字,薄唇紧紧抿着,眸中满是错愕。
她竟然在护着自己?
一股无法言明的感觉在刹那间顺着他的心尖蔓延至全身。
她可是大夏最尊贵的长公主啊……如今竟肯为了他一个低贱的寝奴,跟她的亲妹妹动了怒!
而宋夕韵也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宋栖迟竟会真的与她生起气来,一时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讷讷道:“皇姐这么生气做什么。”
她本就是吃准了宋栖迟温软的性子,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到她宫中来挑衅,如今见宋栖迟端起了长姐的威严,她倒是有些怂了。
宋栖迟懒得与她多说,直接吩咐一旁的侍从:“你送二公主出去,以后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踏入清宁宫一步。”
“皇姐,你……”
宋夕韵听得她下令,一张俏脸上满是不忿,声音也尖锐了起来。
宋栖迟淡淡瞥她一眼:“以后若再这般不知规矩,我便亲自选几位资历深的教养嬷嬷,让你重新学一遍宫中礼仪。”
宋夕韵气的牙根痒痒,狠狠瞪了裴溪故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了。
宋夕韵一走,宋栖迟的脸色立刻柔和了下来。
她快步走到裴溪故面前,看见那一身的鞭痕,秀眉立刻皱起,急忙吩咐青寰道:“快,把这绳子解了。”
青寰动作极快地解开了裴溪故身上的绳索,他身子一软,险些踉跄倒地,薄唇紧紧抿着,似乎不想让人看出他的痛楚。
宋栖迟见他一张脸苍白如雪,墨发沾着汗珠贴在耳边,说不出的纤弱模样,更是心疼的要命。
“青寰,你先扶他回房歇息。温采你去太医院拿些治鞭伤的药来,一会儿送到他房里去,让青寰给他上药。”
“是。”
两人齐齐应了声,便各自领命而去。
宋栖迟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看见青寰扶着他进了偏房,才稍稍安下心来,回了寝殿歇息。
偏房内。
裴溪故被青寰扶着在一张木椅上坐下,他低头看着身上的伤痕,手指无力地搭在一旁的桌案上。
方才那侍卫顾着宋夕韵在场,不敢偷懒,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打他,将他新换的一身白衣都抽烂了。
他微微闭上眼,努力调整着呼吸,想压下那阵阵钻心的痛楚。
屋内静谧无声,半晌后,他才听见青寰的声音在面前淡淡响起。
“你这衣裳的绣纹甚是好看。”
裴溪故慢慢睁开眼,望了一眼衣袖上的绣纹。
不过是几道胡乱绣上的粗糙线条,他几乎看不出形状来。
青寰又往前走了几步,一边替他斟茶,一边压低了声音开口。
“不过若是换做青竹的绣纹,会更加好看。”
裴溪故抬眼看向他拿着蓝纹茶盏的手,眉心猛地一跳。
他抬手时露出袖口下掩着的大片衣料,上头用碧色丝线绣着一簇新竹,生机盎然,翠绿欲滴。
那是楚梁云家的标志。
楚梁云家,最擅布暗线,他们安插的暗子遍布楚梁各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云家的眼睛。
而近年来战事频起,云家也派了不少人到别国做暗子,只是裴溪故没想到,云家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暗子插到大夏长公主的宫中。
他唇角轻轻勾起,看着青寰道:“你当真是云家的人?”
青寰低着头,将茶盏推到他面前,不动声色地掩去了衣袖下的青竹绣纹,低声道:“三殿下既已认出云家的青竹纹,便该相信我。”
裴溪故讥讽地一笑,眸中满是自嘲,轻声道:“我早已不是什么三殿下了。”
自他出生起,就没有人把他当作三皇子对待过。
父皇厌弃他生母卑贱,连带着也厌极了他,将他丢进冷宫里头不管不问,整整二十年,甚至未曾去看过他一眼。
他被幽禁在冷宫之中,双目所见,皆跃不过那道破旧宫门。
身边伺候他的几个宫女太监,因不满这冷宫的差事,便把一腔怨气全撒在了他身上,整日对他打骂不休。
如今骤然听到三殿下这称呼,他自己都觉得无比陌生。
“三殿下一直都是三殿下。”
青寰仍旧低着头,话中却多了几分恭顺,道:“就算别人不认,云家也是认的。”
裴溪故捏着青寰推过来的茶盏,听了这话不免抬头打量了他几眼,眸中露出几分惊诧。
“你是那时候跟在云姑娘身边的那个侍从?”
青寰点头道:“是,难为三殿下还记得。”
裴溪故看向他手中拿着的拂尘,斟酌着问道:“那你如今这身子……”
“奴才已是太监之身。”青寰平静道,“为了云家和楚梁,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