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姐姐、啊、姐姐、皋月要去了——”
水声同她们的浪音因了纱帐的遮掩响得愈发清晰。
绘笔胡乱掭了焦墨,融野手打飐儿,纸上画不全一线不抖的墨。人说酒喝多了手发抖,她不饮酒,怎也抖成这副德行。
早非处子之身,女子间的风月晓畅得可谓早于多数人,到这关头竟浑抖似糠筛,她的矜持她的体面几于崩与不崩之间。
她不画,难道要家主画么。就算母亲精于人物,可那是松雪一族的宗家家主啊!
“啊……姐姐……皋月要去了……”
皋月要去了,融野要疯了。
“你且别去,女公子还未看清你这骚货的淫态岂不白花了钱两!”
骚、骚、骚货……世上怎会有粗鄙至此的话。
正假模假样愤慨这世间道德沦丧之际,纱帐霍然叫朝颜拂开。
她拂开的何止是纱,更是松雪少当家不值一提的羞耻。
缭乱的发,洁白的腿,丰腴的女体,明晃晃横陈眼前,于一种极致的下流中融野顿悟了另一种极致的神圣。
“南无阿弥陀佛……”
揉开眼,融野欲谛观这无上的神圣。她对天子尽忠,对半山尽义,她的忠义是神圣的。
“真是骚蹄子,有我还不够了——女公子,这骚蹄子要您的疼顾方肯饶过我呢!”
明知是她们取悦客人的技巧,融野却浑身燥热上来。那股神圣消逸不见,只留下俗世俗人俗情,一个下流的松雪融野。
朝颜和皋月是大方的、坦荡的、纯洁的,下流不堪的只她而已。
深陷女人丰乳热舌制成的天罗地网,她再逃不开了,她跪在两个女人面前,向离她而去的神圣请罪。
然后被干得稀里哗啦。
“妙心寺?”
“嗯。”
午后困倦涌了上来,惚惚欲睡间真冬咕哝道:“一个月吧,不会很久。寺社出手大方,有得赚。”
“先生……”
侧枕踯躅的大腿由她掏耳朵,真冬又说:“回来我就来见你。”
先生比过去温柔太多,要她别破费来吉原,等着自己挂牌子出去找她,她不听。来了两人或床笫欢爱或软语温存,她作她的绘,踯躅练踯躅的琴,共享一段谁也打扰不得的时光。
阿久里睁只眼闭只眼,两头收钱,不好多讲废话。
华灯初上,踯躅总会在她走后才去“见世”,安静当件价高者得的华贵货物,只于先生那处汲取片时身为女人的幸福。
“踯躅想见先生,但望先生记得此乃踯躅肺腑之言,绝非想榨先生的血汗钱。”
“你的心意我千万个明白。”拍拍她的手,真冬道:“血汗钱算不上,总有——”
“在下回来了。”
踯躅太夫的寝屋纸门拉开得极为不合时宜,然那腮边锁骨尽是唇印的开门人于她擅自打断的话而言又是极尽诙谐的合衬。
总有傻子来送钱。
未戴眼镜,真冬看不明来人是谁。可那清亮的嗓音早刻入她的灵魂,在她二十年人生里的哀欢悲喜处荡出回响。
“欢迎回来。”笑弯桃花眼,踯躅对不速之客说道。
后撤一步仰看屋牌,融野默吞唇齿间缠绵不肯下喉的爱液。是朝颜的还是皋月的,都有。
再看向屋中二人,一人懒洋洋从太夫腿上爬起,摸来眼镜往两耳一套,鼻梁一架。
融野认出她了。
招挥挖耳勺,踯躅笑着问:“女公子也想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