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1)

胡娇娇一愣,心里骂道:拒绝得这么干脆,连假客气都不装一下,真是个难搞的怪人!

可一想到东西已经送出去了,自己是在求人,胡娇娇又语气放柔了几分,“就挖一勺,用完了还你。”

“一勺也不给。”

胡娇娇眼珠转转,讨好似的道:“那我今天挖一勺算借的,明天我就换你一罐子新的。一勺换一罐哦!”

似乎最后一句话让白明时动心了,这回他没有立刻出言拒绝,而是沉默了几秒,终于扶着桌子起身,一跛一跛地走向自己的床铺,从床里面掏出了那个罐子,送到胡娇娇手里。

胡娇娇看到罐子后,当即哭笑不得,那罐子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还真就剩一勺这样。一个人一天之内是怎么把一罐辣椒酱给吃没的?当零嘴吃的吗?

陶敬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吃得多,吃得多……不过小胡你这酱做得可真是太好吃了,那蘑菇丁你要是不说,我保管以为是肉丁。这窝窝头上抹一点,就着棒子面粥别提有多香了!”

白明时看了胡娇娇一眼,又看了一眼那罐子,轻描淡写地叮嘱道:“你说的一罐子,说话算话。”

胡娇娇气笑了,只得点头,“说话算话。”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胡娇娇在转身之前,竟然看到白明时那个家伙得意地笑笑。

材料都准备齐了后,胡娇娇开始着手做菜。她将蒜台和韭菜都切好,青椒切成方块,先将捉到的几只螃蟹洗干净放到煮粥的锅上去蒸。

田晓萍忙道:“不需要将粥盛出来,坐上水再蒸吧?”

“不用了。”

粥锅上蒸着螃蟹,不一会儿那青壳就开始翻红,随着粥的热气越来越浓,金黄蟹膏开始从壳子边缘溢出来,田晓萍几人围在旁边看着,馋得口水都咽了好几口。

大概蒸了个七八成熟,胡娇娇却小心翼翼地打开蒸笼,用筷子将螃蟹一只只给夹出来。热气哈到了受伤的手指,胡娇娇忍不住呼了一声痛,却还是咬紧牙关,拿起菜刀,将螃蟹从当中一分为二,再将螃蟹腿给掰了下来。

金黄流油的蟹膏香气四溢,田晓萍也不知道胡娇娇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见她拿起擀面杖,开始擀螃蟹腿,一下一下雪白的螃蟹肉就被挤了出来。胡娇娇将那蟹腿肉和砧板上残留的蟹膏蟹黄全都一股脑倒进了稀饭锅里,又切了点绿叶菜放进去解腻。

光是这一道道工序,饶是城里来的,田晓萍等人已经是看得目瞪口呆。本来对胡娇娇的厨艺还持有怀疑态度的几人,这下算是彻底心悦诚服了。对她说话也开始热情起来,“娇娇,你看这个红椒切得怎么样?还需要拍蒜吗?”

被切开的蟹,胡娇娇才开始下锅炒,青红椒混着蒜瓣、蒜台、少许韭菜,还有辣酱,香味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连在外面的男知青都按捺不住了,被香味勾得直流哈喇子。

香辣蟹炒好后,黄鳝也杀好了。胡娇娇动作娴熟地将黄鳝切成小段,同样和蒜瓣、蒜台、韭菜一起,却是没放红椒,只放了很少的请教,蒜和韭菜的量却放得多了些。

待两样菜都盛在饭盆里,端上桌子,每个人都直勾勾地盯着那两盆菜,生怕自己下手慢了就被夹没了。

蟹肉香辣、滋味刺激着舌尖;黄鳝却炒得酥烂,脊背上却滑不溜口,差不多的材料,做出来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再就着那锅蟹腿肉和蟹膏味的咸鲜高粱米粥,每个人吃得心满意足。

两盆菜和粥,都□□得一干二净,宛如被进村扫荡了一般。

“小胡,以后你要是能天天来给我们做饭那就太好了。”陶敬军感慨道。

“是啊是啊!”

罗敏君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们可不养闲人。”

其他人刚刚吃过胡娇娇做的那么好吃的菜,听到罗敏君这么说,自然都不让起来,“说谁是闲人?你和白明时才是最大的闲人吧!”

白明时放下筷子,淡淡地道:“说她就说她,不要扯上我。我是腿脚不便。”

罗敏君挨了一顿抢白,又被白明时补了一句,顿时来了大小姐脾气,将筷子朝桌上一摔,委屈地回了自己宿舍。

田晓萍安慰胡娇娇道:“别理她,她说话就这样,好像就她高人一等似的,傲里傲气的。你做的菜真好吃,赶明儿有空,你也来教教我们。”

胡娇娇笑着点了点头。

通过这顿饭,那些剩下的鳝鱼理所应当地放进了胡娇娇的篓子里,而且都是杀好现成的。胡娇娇别提多高兴的。她想着等会路过荷塘,就去摘几节鲜莲藕,回去给杨玉乔炖莲藕黄鳝汤。

刚拎起篓子,正在心里盘算着,白明时忽然从背后叫住了她。

胡娇娇好奇地转过身去,白明时指了指她的手指,“做菜肯定沾水了,我带你去找刘医生。”

“谢谢。”胡娇娇小声谢道,这会儿看,这个白明时也不是那么招人厌嘛!

白明时拄着拐,走路不方便快,二人走出知青宿舍一段路,白明时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胡娇娇。

胡娇娇接过纸包一愣,刚想问他,他却转过身往回走了,只丢下一句话,“手绢洗干净了记得还我,还有那酱。”

胡娇娇展开纸包,不由惊讶:竟是几颗红枸杞。

她记得不论是菜谱上,还是白明时那天提起,煮的汤里放枸杞,都是对杨玉乔益气补血有好处的。胡娇娇捧着那纸包,心头一暖。

第11章 头一回进城

胡娇娇去了老刘家里,将手上的伤口消毒又包扎了起来。

老刘啧啧道:“也是邪了,你这丫头怎么一受点小伤,就能碰上白明时救治呢?”

胡娇娇撇撇嘴,“明明是我一碰上他就会受伤,不是头破就是血流的,准是八字不合,相冲!”

老刘憨憨笑笑,“大闺女,现在咱这新社会可不兴说这封建迷信的。”老刘眼尖,一眼看见胡娇娇放在门口的鱼篓,眼睛顿时放光,“这么多黄鳝?”

胡娇娇忙护住鱼篓,连忙朝老刘笑笑,“这是我拿回去给我妈补身子的。谢谢你啊,刘医生。”说着忙不迭拎上鱼篓走了。

回到家,已经过了晚饭点。杨玉乔在床上歇着眼睛,不方便出去找她,其他人就更不管了,连个残汤剩饭都没给她留。锅都刷干净了。

这样正好,胡娇娇干脆自己起了炉灶,开始动手炖莲藕黄鳝汤。

鲜嫩的莲藕配上黄鳝,简直是鲜美中的鲜美,汤熬得浓浓白白的,飘着几根葱段和黄黄的姜片。

胡娇娇亲手将汤碗端到了杨玉乔跟前,汤味浓郁、黄鳝肉炖得酥烂、莲藕清甜,几口吃下去,杨玉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儿做的。

“娇娇,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胡娇娇笑眯眯道:“不是跟你你说了嘛!我爸会做,我是他女儿,这是遗传。”

在杨玉乔看来,会做饭跟她会做手工刺绣一样,都是一门手艺,将来也能有一技傍身,不至于饿死。所以颇感欣慰。当看到胡娇娇手指上缠绕着的纱布时,杨玉乔顿时心疼起来,她想起黄鳝是会咬人的,女儿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知是怎样在泥塘里走来走去,想想就又要滚下泪来。

忙被胡娇娇拦住了,“妈,黄鳝是知青们看我不会捉,好心送我的;手指是不小心被树枝划破的。已经找刘医生包扎过了,不碍事的。”

杨玉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妈,我再给你盛一碗。”胡娇娇见杨玉乔喝得很欢喜,便起身去了厨房。

“妈!奶奶!抓小偷抓小偷!”

胡娇娇被这脆生生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撒了汤,以为家里进贼了。堂弟胡天宝站在小厨房门口,气势汹汹地指着她,那样子跟他母亲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大晚上的瞎咧咧什么?”于彩霞闻声,只当儿子又是在瞎胡闹,也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挨了于彩霞的训斥,胡天宝不大高兴,更加起劲地嚷嚷道:“是大姐!大姐拿我们的东西,偷偷煮好吃的!不信你看!”

胡娇娇不客气地训斥胡天宝道:“小孩子乱说话会烂嘴角、坏牙的,谁拿你家的东西?我煮的是我自己抓的黄鳝。”

于彩霞过来一看,胡娇娇还真站在厨房里,旁若无人地从她身边经过,手里端着一个汤碗,那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分明是荤汤!怪不得刚刚在屋里,他爸就说谁家煮鱼汤还是肉汤的这么香,还以为是邻居家的,原来是这个死丫头!

“你给我站住了!谁让你煮东西的?”

胡娇娇转过身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于彩霞,“二婶怎么了?这锅是我们胡家的,难不成是你一个人专用的?”

“我是说你碗里的东西!”于彩霞叉着腰,质问道。

胡娇娇莞尔一笑,“这汤啊,喏,是我拿黄鳝和莲藕煮的,黄鳝是我跟知青队的人从泥塘里捉的,莲藕是荷塘里拔的,不信你去知青队问田知青她们去。”

“知青?”于彩霞轻蔑地冷笑,“人家能愿意跟你搭话?全村上下谁不知道你胡娇娇……”

“谁不知道我胡娇娇人美心善一枝花,勤劳聪慧能当持家,田知青她们今天还夸我呢,说我煮的菜好吃。”

“你煮菜?你还会煮菜?”于彩霞一脸不可置信,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胡娇娇吗?平时又懒又馋,连个家务事都做不得,还煮菜?可朝那汤碗里望望,又的确香气扑鼻,做得像模像样。

“妈,我也要吃!”胡天宝闹着。

于彩霞哄道:“乖,小孩子不能吃鳝鱼,会流鼻血的。”目光中边透露出精光,鼻子里哼哼,“就算是你做的,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吃独食?有了好吃的,要先想着长辈,你这碗端走,剩下的给你奶奶和你叔叔了。”

“凭什……”胡娇娇气急败坏,还没来得及争辩,就被屋里杨玉乔的轻唤声给阻止了。胡娇娇气鼓鼓地端着汤碗进了屋,杨玉乔起身,“算啦,我都听见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二婶,她就是喜欢争,也喜欢占便宜,哪怕是一碗汤。这么多也够了,妈今天喝了娇娇亲手做的汤,非常高兴,娇娇你终于长大了。”

胡娇娇有些心酸,也更下定了某个决心。

“妈,明天我带你去县城吧。”

杨玉乔吓了一大跳,“去县城?去哪里作甚?妈不是说了,休息休息就好了,哪里就那么娇弱要去县城的大医院!”

胡娇娇朝那些鞋垫、手绢努努嘴,“你不是不信我跟你说的话么?我带你去县城,找个懂的人问问价。”

第二天一早,胡娇娇便搀着杨玉乔出门了。可巧有个村民要赶驴车去县里走亲戚办点事,胡娇娇给了那老乡五分钱,老乡便同意捎上她们一程。

铜钱乡离仙鹤镇不远,仙鹤镇就是县城最大的镇,也是县政|府所在地。在小山村里待久了,看见县城里这么多的人,胡娇娇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当真成了乡巴佬进城了,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老乡将她们送到后,便互相道别走了。

杨玉乔虽说是从南方城市来的,可已经很多年没有进城上街了,乍一见到这么多的人,还真有点害怕,竟是牢牢抓着女儿的手。

胡娇娇知道她们母女长相上容易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沾上,于是出村前便各戴了一顶破草帽,十足的乡下村姑样,走在人群中压根让人注意不到。

“娇娇,我们去哪儿啊?这些东西又不能卖。”杨玉乔十分担心道。

“妈,您别夹着个包裹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抱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呢,回头再来抢。您就大模大样点,就当揣了几件旧衣服。”

杨玉乔一听,立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胡娇娇哭笑不得。

这是76年,年底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东西是不能卖的,只能换,等再过两年就可以了。

杨玉乔指了指丁字路口的一家供销社,“我们要去这里吗?”

胡娇娇摇摇头,“进去得被人轰出来,那是只能凭票换的,谁会拿票换我们的这个?”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去哪里。于是便拉了个路上看起来挺和善的人打听,“师傅,请问县民俗文化馆怎么走?”

杨玉乔不明就里,“不是说问问谁能换下我这些东西么?去什么文化馆呀?”

“您就跟我走吧!”胡娇娇拉着母亲,一路往文化馆走去。

胡娇娇记得原书里提起过,铜钱乡的这帮知青因为将乡里一些传统手工艺品,拿到民俗文化馆,又被报到了更上一层,当地独特的一种传统文化手工艺品得到了极大的赞赏,后来八十年代后,铜钱乡靠当地的民俗制品,不少人走出了山村,几个聪明大胆的青年人还借此走上了发家致富的道路。

是什么东西,她忘了,但“民俗文化馆”这个地方她是记得的。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总算来到了目的地。彼时还是很简陋的一处两层小楼,大门口挂个牌子。

杨玉乔看到这样的单位,心里发虚腿也发虚,“娇娇,这不是我们该来的地儿,咱走吧!”

“妈,来都来了,怕什么?”说着便拉着杨玉乔往大门口走。

果然刚进大门,就被传达室看门人给叫住了,“哎哎,哪儿来的什么人啊?你找谁?”

“师傅,我找馆长。”

“你找馆长有事吗?”看门人打量着母女二人的打扮,眼神中流露出鄙夷,语气也不善。

“我是他乡下亲戚,来送东西给他。麻烦您带我们去一下。”

看门的将信将疑,这时候,胡娇娇摘下了草帽,露出了洁白无瑕的一张俏脸,看门人吃了一惊,刚刚还像个村姑,这会儿看倒像城里哪个干部家的孩子。现在知识分子都下乡,别真是哪儿插队的知青吧?

想到这里,看门人也吃不准了,语气不由好了很多,“跟我来吧。”

“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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