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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平安夜,酒店四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息,几乎所有空间都被填满了圣诞元素,花环、糖果、姜饼人,还有盛装打扮的圣诞老人每隔一段时间出来和大家拍照。
室外漫天白雪,中心广场有几颗巨型圣诞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一到夜里尤为漂亮,商涵启他们昨天到的早,天还没暗,没来得及欣赏晚上的景象。圣诞树底下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四处可见雪松、屋顶厚厚的积雪、还有麋鹿和雪人,仿佛一个童话世界。
习轩慕后半夜有些咳嗽,睡得不好,早上起来没什么精神,吃了药以后倦倦地躺在沙发上。先前他想要出去走走,被商涵启无情地驳回了。
习轩慕刷着平板电脑,忿忿不平地说:“总不能来度假几天都呆在酒店房间里呀,已经不滑雪了,散散步总没事。”
商涵启把体温枪和桌子上的药收起来,一副完全公事公办的样子:“你什么时候体温下38°C,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四舍五入也差不多嘛……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不知道谁惯的。”习轩慕小声嘀咕,他生病的时候说话特别软,有点撒娇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嗯……不知道谁惯的。”商涵启走到沙发旁,俯下身来,挑着习轩慕的下巴亲了亲,语气里带点儿显而易见的恃宠而骄。
商涵启也不是非要一板一眼把习轩慕关起来养病,但习轩慕连着吃了几顿药,体温还是一直在38.5°C附近徘徊,始终降不下来,咳嗽严重的时候憋得气都喘不过来,脸涨得通红。商涵启怕他去外面冻一冻会加重病情。
这附近都是滑雪场和景区,离最近的医院有一定距离,能不去挂急诊最好还是不要折腾。
习轩慕嘴上抱怨,心理暗暗为自己不争气的身体懊恼。商涵启二十出头,正是爱玩的心性,每天在学校没日没夜赶课题,好不容易放假休息几天,全被他拖在酒店房间里。
“要不你自己出去转转,可能有圣诞节特别版的纪念品。”习轩慕怕商涵启无聊,提议道。
“我不出去,在这陪你。你好好休息,别东想西想。”商涵启摸了摸他的头,把掉了一半的毯子拉上来重新盖好。
午餐叫了客房服务。
商涵启想两个人在房间也可以有些过节的气氛,特意点了圣诞节套餐和一小份海鲜粥。
送餐的服务生穿着红色的雪地靴,戴着圣诞帽,餐盘也换成了节日特别款,盛粥的小碗上印着可爱的麋鹿,圆圆的眼睛和习轩慕有几分相像。
习轩慕没什么胃口,但配合着多吃了一些,商涵启给他夹的菜都吃完了,还喝了小半碗粥。
吃完饭,他们坐在沙发上看华语频道,是那种怀旧风格的纪录片,介绍一个滨海小镇如何从水产街发展到亚洲论坛。
习轩慕靠在商涵启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他的手。看了没多久,习轩慕感觉体温又有些回升,头晕得厉害,胃里一钝一钝地疼,开始还能勉强和商涵启聊天,渐渐地有些呼吸困难,喘不上气,眼睛也睁不开。
商涵启以为他困了,想抱他回房间睡,一摸他的脸才发现他整个人烧得厉害,皮肤滚烫,身体不自觉地发抖。
商涵启立刻起身,把习轩慕扶正,放了几个垫子在他身体两旁做支撑,焦急地问:“轩慕,你怎么样?自己能不能坐住?我去拿体温枪,如果烧得厉害要去医院。”
“吃药就好了……你拿退烧药给我。”习轩慕反应有些迟钝,闷闷地应道。他一边说一边咳嗽,身体软软地往旁边倒,勉强睁开眼,眼前天旋地转。
商涵启反复测了两次,39.2°C。但是习轩慕执意不肯去医院,只是喊着冷。他烧得浑身骨头疼,一点也不想动,恨不得立刻躺下昏睡过去。
商涵启昨天买了好几种退烧药,其中有一种退烧效果强,药效持续时间长,但对人体刺激也比较大。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给习轩慕,又倒了一大杯温水让他喝下去。
吃完药,商涵启把习轩慕抱回床上,帮他把外套脱了,只剩下睡衣,然后用被子捂好。他去浴室用冷水浸湿毛巾,拧干后敷在习轩慕额头上,帮他物理降温。
习轩慕呼吸很重,喷出来的都是热气,头胀痛,连带着眼睛也痛,眼角有生理性泪水。他一直反胃,但是强忍着没有吐,不想刚吃下去的药吐了,又让商涵启担心。
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两个多小时,习轩慕浑身发冷,胃里绵绵地痛。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心里清楚这种情况除了熬过去等药效发挥作用也没有别的办法。
商涵启病急乱投医,打电话问酒店有没有暖水袋,前台小哥一脸懵,幸好当天值班经理是亚裔,知道附近的一家大型连锁超市有卖,立刻让当值的后勤同事去买,之后又灌好热水送到商涵启他们房间。
“谢谢,太麻烦了。”商涵启感激地向大雪里跑了来回的服务生道谢,给了高额小费。
“不客气,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们打电话。您爱人一定会没事的。”服务生是个温柔
', ' ')('的金发小姐姐。
“谢谢。”
商涵启回到房间,用毛巾把暖水袋包起来,小心翼翼地塞进习轩慕被子里。
习轩慕痛得厉害,意识昏沉,整个人蜷成一团,一只手握成拳死命地顶着胃。
商涵启怕他按得太用力容易胃出血,一边在耳边哄,一边把他手掰开,换自己的手在他胃部轻柔地打圈。
习轩慕挣扎了几下,慢慢安静下来,商涵启的手法的确让他好受一些。
这么揉了一会,习轩慕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他抱着暖水袋,身体终于不再像先前那样控制不住打寒颤,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慢慢放松下来。
但这样安稳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
之后的几个小时,习轩慕体温又反复了好几次。他中间忍不住还是吐了,跪在浴室的瓷砖上身体软得站不起来,商涵启用毯子把他裹住,从后面抱着他,等他吐完拿杯子给他漱口,又用热毛巾帮他把脸上的汗擦干。
习轩慕烧得有些脱水,脸色很差,一点血色都没,他头晕得厉害,有时好像是睁着眼看商涵启,其实人根本不清醒,但一提去医院又会反抗。商涵启怕他电解质紊乱,只能隔一段时间哄他喝水,傍晚时喂了几口粥,再吃了一次药。
发烧是一件很消磨人意志的事。这么一直折腾到晚上,习轩慕的体温才总算稳定了下来,没有再升高。他明明睡了一整天,此刻却依然浑身乏力,虚弱得厉害。
商涵启快速地冲了个澡,擦干头发,在习轩慕身边躺下来。
“好一点了吗?还难不难受?”
商涵启问得温柔,听得习轩慕心里越发内疚。
“对不起……”习轩慕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难过和无力感,“圣诞假期却搞成这样……要是一开始不坚持来就好了,你还可以和同学一起……”
“傻瓜。”商涵启凑过去抱住他,“我就想和你一起过,在哪里,做什么,全都不重要。”
他吻了吻习轩慕的额头,继续道:“这次滑雪没成功,我们下次可以换个地方再来,这个圣诞没过到,我们还有明年,后年,有许许多多几十个圣诞节。你才是最重要,你才是我想一直在一起的人。因为有你,节日、旅行,生活才变得有意义。”
“轩慕,你是我的父亲,我的爱人。你给了我远比我期盼的要多得多,永远不要说对不起。”
“商启……”
习轩慕在黑暗中望着商涵启,突然有些说不出话。
月色柔软,星光闪耀。
……
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亲生父亲呢?
商涵启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是习轩慕温柔照顾他的时候;也许是习轩慕一次又一次被爷爷呵斥的时候;也许是习轩慕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看到他走过去又努力微笑假装没事的时候……
习轩慕的温柔,他的脆弱,他漂亮又易碎的样子,他卑微无助的孤寂,他眼睛里浓到抹不去的忧伤,他的一切一切……
都很迷人。
商涵启并非沉醉于禁忌、妄图追寻刺激的人,只因为那是习轩慕,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习轩慕,所以他为之倾倒,徒增爱慕,心生怜惜。
他的情感经过岁月漫长的洗礼,变得纯粹又直白,炙热又深沉。曾经是儿子对父亲无条件的爱,现在是恋人对另一半不求回报的爱。
盲目地,勇敢地,坚定地……
一往深情。
在习轩慕接受他感情的某个瞬间,商涵启甚至庆幸,他们永远不会分开,哪怕是因为血缘的羁绊。
……
“我一天一天明白你的平凡,同时却一天一天愈更深切地爱你。你如照镜子,你不会看得见你特别好的所在,但你如走进我的心里来时,你一定能知道自己是怎样好法。”[注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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