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她摆脱现有生活的机会。
后来,瑟琳娜错爱上了一个游吟诗人,一分钱都不要就跟他走了。那个恶棍在三个月后就抛弃了她,从此她只能在贫困中挣扎度日。
这位路易斯公主既然是皇室中第一个要求去高等学府学习的人,想必和瑟琳娜会有相通之处。
魅影的手在琴键上跳跃,眼中却出现了瑟琳娜在舞台上放声歌唱的样子。
“我不渴望金银珠宝,我也不爱听甜言蜜语。
请把玫瑰花带回去吧,它们另有主人。
我不喜欢这些,我更喜欢冰雹,闪电和暴雪。
每当大雨倾盆,就像是在邀请我到海边戏耍。
高耸的悬崖,是我儿时的乐园。
你所寻找的不是我。
我所追求的也不是你。”
当魅影深深呼出一口气的时候,那些围坐的绅士和淑女们仿佛才想起来怎样呼吸。
这是怎样的旋律啊,既不精致,也不优雅,但是却让人的心跟随一个个音符起落,有一种别开生面的鲜活。
路易斯公主的坐姿已经从正坐转为斜靠,脸部微微外侧,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是毫无疑问,这个无名小卒的乡野乐曲,已经远远胜过了之前三位的庙堂之音。
魅影站起来微一躬身,就向自己的座位走去。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时,他也特别能看清那些人的表情。有激赏,有疑虑,有恼怒,有好奇,但是唯一面露惊恐的人,就是坐得笔直,死死地瞪着他的威廉·王尔德。
魅影心里微微一沉,脸上却显得一无所知。这一个月的顺风顺水,让他和王尔德都忘记了一件事:即使他们两都因为离家日久而不会被父母识破,但是‘奥斯卡’巨大的变化却瞒不过同一个生活圈子的威廉。
他镇定自若地坐下,看着身边的威廉又想攻击又想逃走的样子,烦恼中却又生出一丝安慰来。
终于有人能够发现了。
这时,路易斯公主对子爵夫人说道:“我今日略感不适,就先失陪了。”
“可是,画展——”子爵夫人吃惊地问道。这次的几幅画都十分杰出。公主过来也是为了看画,怎么忽然说要走?
然而路易斯公主没有多解释什么,起身带着女官径自离开了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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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尔德一开始动笔写《莎乐美》,当年的那些词句和新的灵感一起汹涌而来,简直无法自已。他在书桌前从白天写到晚上,等到来查房的护工没收了他的写作工具,拿走了油灯,他就在床上用指尖在被面上书写。
莎乐美出场前,那些士兵和年轻的军官的对话几乎是被他用飞一般的连体字写出来的。他闭着眼睛也能描述出莎乐美的模样:她就像是白色玫瑰花的影子,映着银白的容貌;她美白的双手,犹如在天空飞翔的白鸽。它们像白蝴蝶,它们就是白蝴蝶。(1)
美丽到了极致就是一种不幸,它会招来世间的一切罪恶,它也会引诱世间的一切罪恶。
“你会为我这样做的,奈拉伯斯。你知道你会为我这样做。明天,当我的轿子通过大桥时,我会透过面纱望着你,我会看着你,奈拉伯斯,我会对你微笑。看着我,奈拉伯斯,看着我。啊!你知道你会满足我的要求。……”
王尔德用手遮住眼睛苦笑起来。这是从地狱回到人间后的第一次,他那么清晰地想起了波西。
莎乐美的涂了金粉的眼皮下金色的眸子,先知约翰如同象牙雕像一样的身躯,都化作了公园长椅上波西撑着下巴,对他俏皮浅笑的样子。
他曾经用自己的作品成就他,用自己的前途取悦他,用自己的牢狱之灾给他提供一首新诗的素材,用自己的妻离子散向他求得一次重修旧好的机会。和年轻的情人一起出现在脑中的是法庭受审时的屈辱,倾家拍卖的心痛,被判劳役的绝望,和母亲的死亡。在他的肉体于巴黎旅店中咽气之前,他的灵魂早已经像是被白蚁蛀空的朽木。
他毁了他,而他竟然不恨他。
比起这种献祭般的自毁情节更可笑的是,前世就比他年轻许多的阿尔弗莱德·道格拉斯(波西),此时还有两个月才会出生。
万般纠缠,皆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