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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翎的生辰将至,宫里又开始忙忙碌碌,按照惯例,生辰那天将会宴请群臣,祭祀上天以求天下安定,文武百官均要陪侍。
萧翎尚小的时候,虽然也不活泼,但也还没有长成如今这副沉寂的模样。左恒还能摸清一点他的喜好,只是这几年每年无论送什么礼物,萧翎从没有说特别喜欢什么。
左恒从暗格里拿出一道虎符,召来影卫。
“去调动一下京畿守卫,把三万人调离到离京都最近的兀翼关,另外两万人在京郊守卫京都四方门。”左恒说:“就地扎营,不要声张,随时等候调动。”
“是。”
萧鸿之的军队似有暗中南下迹象,虽然他的人没有拿住证据,可他不得不防。可他呈上的折子萧翎迟迟不批,当面询问,萧翎也是反对调动京师护卫。
萧翎对萧鸿之的信任,比他想象的要浓厚。
可他不能坐以待毙,等萧翎的生辰过后,若真无事……便把京都虎符交给他,也算为这次逾越负荆请罪。
离生辰还有一个月,虽然萧翎还差一年才及冠……可他的确已经是个成熟的帝王。
————
左恒没有想到,他这份生辰礼最终也没能送出去。
帝王诞辰,普天同庆,郊外一早搭起了祭台,可就在萧翎开始祝祷时,从侍卫中竟忽然冒出不少刺客,扬起刀剑就向周围砍杀,一部分穿着黑衣的人从四周冒出来,直直扑向萧翎!
“有刺客!!护驾!”
“护驾!”
萧翎武功在身,那些人一时半会耐他不和,可双拳难敌四手,他身边的侍卫全部倒地不起,萧翎也支撑得艰难。
左恒急急甩掉自己身边的刺客,一点祭台,飞跃而数十阶,眼看着萧翎因为应对不急,被划伤了手臂。他呼吸一紧,提气轻身,飞速到萧翎身边,急促道:“陛下,快往下撤!”
他看不见萧翎的模样,顺势站在了萧翎刚才的位置,重新接下攻击,不过那些人不知是心不在他,刚刚凌厉的刀光剑影忽然变得没那么紧促。
萧翎捂着胳膊,却并没有动作,他的神色甚至比刚刚还要冷静,静静地看着左恒的背影。
这些刺客武艺高超,根本不像是在京都能够聚集起来的。左恒一人应付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手脚乏力,四肢无力,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
那些药伤了他的根基,连武艺都大不如前。
就在他有点力不从心的时候,这群刺客忽然暴起。不顾被他斩在剑下,直奔萧翎而去!
最近的一人几乎刀尖几乎要碰到萧翎的胸膛,左恒一咬牙,不顾身后的攻击,举起长剑就想要拦截住对方。
刷——!刷——!
这本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可天空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两簇剑羽,一簇精准的射中那刺客的胸口,一簇打在了左恒的剑身上。
左恒余光一撇,看见萧鸿之带着一队人马,手中的弓箭已经重新拉开,蓄势待发。
左恒瞬间做出反应,他向前一扑,拉着萧翎,躲到祭台的角落,箭羽纷纷扬扬落下,厮杀声和喊叫声不绝于耳,有了萧鸿之一队强势人马的加入,刚刚还焦灼的场面很快安定下来,平定了纷争。
萧翎的伤口还在流血,一直哆哆嗦嗦趴在地上的侍官终于反应过来,慌忙翻找这东西给萧翎包扎。
左恒再也握不住剑,他把剑放到一旁,胸口气血上涌,摸索着从怀中拿出一瓶药,倒了两粒吞了下去。
萧翎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但始终也不发一言。
“臣救驾来迟!”萧鸿之在下面带着一堆人跪了下来:“请陛下恕罪!”
萧鸿之几个字说得字正腔圆,正气十足,萧翎也整理了心神,简单包扎了一下,摆了摆手:“无事,平身。”
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萧鸿之起身,随意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望向高台,看见左恒倚靠在祭鼎旁,嘴角又勾出那种莫名的笑。
“摄政王和禁卫军,护驾有功。”萧翎语气一点起伏也没有:“赏。”
“有功?”
萧翎踏着一地还未来得及收的残骸,眼神中闪着兴奋的亮光,他直勾勾盯着左恒:
“陛下……臣刚刚得知消息,此次刺杀,乃是摄政王主谋!……”
哗——
文武百官轰然炸开,左恒声音嘶哑,面色阴沉起来:“晋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因为他陡然疾言厉色,百官又畏畏缩缩缩了回去,萧鸿之却不怕,他站起来,施施然拱了拱手:“陛下,刚刚摄政王的剑和那刺客一样都刺向你,那柄剑,可是臣打掉的。”
左恒扶着祭鼎站起来,冷笑:“你这是要混淆黑白吗?”
萧鸿之不说话,看向萧翎。
萧翎板着一张脸,道:“晋王,摄政王是为了拦住刺客。”
他又补充了一句:“无凭无据,不可妄言。”
“究竟是为了拦住刺客,还是想趁机刺杀,谁知道呢
', ' ')('?”
萧鸿之胜券在握的样子:“臣既然这样说,自然是有充分的证据。”
萧翎抬了抬手,立刻有人从他的队伍里走上前来,左恒定神看了看,那个身影十分熟悉。
“陛下,这是摄政王的弟弟左云。”萧鸿之对萧翎说话,却对着左恒:“摄政王行径大逆不道,他已不能坐以待毙,所以专程来揭发左恒的罪行……”
左云?!
左恒手指一紧,萧鸿之还是那么轻佻的模样,但他感觉,事情似乎已经不是和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阿云,你怎么在这里?”他问:“你和萧鸿之——”
“参见陛下。”
左云没有回应他,也没有看他,他穿着一身黑衣,和往日的乖巧不同,显得高大又挺拔,那张脸好像忽然变了很多,从一个什么事都要他帮忙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冷峻青年。
左云直挺挺的跪下行礼,打断了他的思考和提问,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摄政王意图不轨,想要在诞辰当日谋反,自登帝位。”他语调平平:“臣曾偶然听到摄政王与京畿守卫谋划,无论事成与否,京畿的五万大军将会踏平皇宫,取而代之。”
“左云!……”左恒怒斥道:“你在胡说什么,给我回去!”
萧鸿之却挡在左云前面,慢悠悠道:“他说什么。您不是最清楚了吗?……别急,皇叔,听他说完……”
左云这次倒是抬头看了左恒一眼。
他看见左恒不可置信的眼神和衣物上狼藉的鲜血,以及因为负荷过重而急促的呼吸着,他也只敢看这一眼。
周围的亲兵已经隐隐开始围了上来,左云低垂着头,顿了很久,才继续道:
“我还听到,摄政王…以色侍人…引诱晋王殿下……不再彻查户部尚书柳全一案。”
文武百官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呆滞了,但一时间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即便恐惧摄政王的威势,即便在一片狼藉之中,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以色侍人……早有传言,摄政王在前朝看似为官,实则就是就是内闱的一个男宠,靠着几分姿色,用身体侍奉先帝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也难怪如今又会如此……
那些官员的隐晦眼神落在左恒的身上,和数年前一模一样,只是碍于安危,现在没有人敢用那么露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左恒觉得直不起脊背,他没想到,自己从小养大的人,会这样一刀刺在他背后。
萧鸿之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可惜……本王岂是如此寡义廉耻之人。”萧鸿之隐晦的目光扫过左恒全身:“柳全一案已经查清,摄政王,那十万两白银,不就正在您的府库中吗?”
事已至此,左恒再怎么也明白,这是为他设下的圈套。
他扫过萧鸿之那张昼夜纠缠着他的脸,又扫过一片凌乱不堪的祭台,萧翎站在一旁,侧脸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冷。
萧翎……
是萧翎……
没有萧翎,萧鸿之怎么会肆无忌惮,强行把所有罪名都扣在他头上。他和这个帝王的之间,竟已有了如此深切的鸿沟。
他想说,和萧鸿之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想说,他绝无反心,只是在等待一个能退位的时机,他只是放心不下……
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左恒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陛下——!”有臣子也反应过来:“陛下,摄政王只手遮天,惑乱朝纲多年,如今更是想要另立他朝,请陛下严惩——”
“摄政王残害无数朝臣,暴虐无常,先帝在时,更是祸乱后宫,这些年但凡弹劾,便是满门抄斩!……陛下!”
“请陛下——严惩摄政王,以正朝纲!”
“严惩摄政王!”
……
那些在左恒手里下的臣子也察觉出了这场大戏是为谁而唱,不少早就在他生病期间逃离了这栋倾颓的楼阁,只有一部分人还在负隅顽抗:“陛下,摄政王这些年尽心尽力,无半点异心,请陛下明察……不要寒了老臣们的心啊!”
“陛下,子虚乌有之说,启能相信!”
所有的目光都推到了萧翎身上。
萧翎扫了一眼,那暗到极致的眼神落到和左恒对视,声音沉沉:“摄政王,如左云所说,调动京畿军卫,与晋王为户部尚书一案纠缠,不是你所为吗?”
他的反问几乎将所有的事都盖棺定论,萧翎伸了伸手,立刻有人递上一块虎符:“你的弟弟已将虎符调换,早早交予朕,若不是如此,京畿现在,恐怕早已被你围得滴水不漏。”
强势凌厉,不容置喙。
亲卫立刻涌上来,把左恒双肩按住,迫使他直直跪了下去。
“王爷!”有臣子大声吼:“陛下!如此轻率定罪,非明君所为啊!”
萧翎没理他们,走到左恒跟前,淡淡道:“摄政王,你还有什么话说?”
左恒被按得双肩极痛,祭台上风吹起来
', ' ')(',他咳了两声,道:“是非曲直,陛下心中清楚,臣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和社稷………贵妃生前将您托付于我——”
“闭嘴!”
萧翎声音忽然增大,侍卫听到,又把左恒死死往下按住。
左恒看到萧翎垂下的龙纹玄衣,青年的声音冷到彻骨:“你再敢提她一个字,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一挥衣袖,宣判了最后的决定:“摄政王残暴弑杀,意图不轨,押入典狱,等候处置。”
亲卫听到命令,便把他往外拖拽。被大力压着一会儿,他的手臂颤抖,也直不起身体。
“王爷!”
“陛下!”
“求情者,一律作同罪处置。”萧翎走下祭台:“若有同罪,诛九族。”
帝王终于显露出了他的爪牙,将明晃晃的锋刃架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残忍又铁血。
大臣们一听到这话,把所有想说的都强行吞到了肚子里。
“陛下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个臣子跪下,马上结连无数人俯跪在地上,那些摄政王一脉的人犹豫了许久,在亲卫亮起的刀刃前,也叹息着跪了下去。
萧鸿之只是躬了躬身体,亲卫把左恒的手脚戴上了铁链,经过他旁边时,他把一队人拦了下来。
“陛下,左恒毕竟是长辈,臣想与他说两句话。”
萧翎没说什么,但亲卫军默认,停了下来。
人多眼杂,萧鸿之蹲下来,贴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调低声道:“皇叔,真可怜啊。”
萧鸿之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极其隐晦的用中指摩挲了两下,左恒挣扎了一下想把他甩开:“滚!”
萧鸿之却越贴越近:“萧翎承诺我,事成之后,我随便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你如今这副模样,再也没办法反抗我……萧翎也不会阻拦……”
“左恒。”他语气兴奋:“你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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