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就隔着炕桌拍了拍佟贵妃的手:“你费心了。”
佟佳氏笑得一脸温柔:“都是妾身份内之事。德妹妹才是辛苦了,万岁爷很该赏赐一番。”
他宠爱的两个女人1妻妾相合,又马上有孩子诞生,康熙当然欣然应允:“朕看这东配殿还是小了点,等生下孩子之后,你就搬到长春宫的后殿去住吧。”
这后殿的正殿也不是一般人能住的,惠嫔荣嫔在生子后封嫔前也是住在后殿的。康熙这么说,就是许诺了她一个未来的嫔位。佟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没想到自己随便一求,皇上就给了这么大的一个恩典。她只能笑道:“看你高兴的,还不快谢恩。”
绣瑜谢了恩,突然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一动,脸上露出几分疲态来。
佟贵妃见状忙道:“万岁爷去臣妾那儿坐坐吧。让德妹妹好好休息。”
等送走了他们,绣瑜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吩咐:“快开窗透透气,可闷死我了。”想她在现代的时候,一直是个有名的直肠子,有话就说有气就出,从来没有点过演技这个技能。跟佟佳氏表演姐妹情深,真是太难为人了。
竹月笑道:“小主,要不要奴婢再去拿果子来熏熏这屋子里的酸气?”
“去拿去拿。再取些脆藕片来,那个辣辣的吃着爽口解气。”
竹月嘻嘻哈哈地去了。
绣瑜却突然觉得不对劲,也许是最近费心的事情太多,孩子竟然开始闹腾起来。她扶着炕桌才勉强站稳了,口里大声喊着:“春喜,春喜。我好像……快去传太医和接生嬷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德妃这个人物的传奇之处就在于:她起点够低,而终点却很高。其中肯定既有天时地利人和的运气加成,也有苦心孤诣的谋划与权衡。穿越女主或许能够减少在成神路上付出的代价,可是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第17章 生产
长春宫后院前后正门大开,粗使宫女在茶水房升起炉子,宫女太监们端着铜盆来往于其间,步伐匆匆,神色紧绷。
产房是一个月前就已经布置好的,绣瑜按照现代的卫生要求,让嬷嬷们把接生用的器具全部放在开水里泡着。又让春喜亲自打了水来,监督她们一个个用皂角洗过两遍手,才许近身。
接生的产婆侍立在床畔,诊脉的太医跪在产房门外听候吩咐。除晦的萨满嬷嬷也已经闻讯赶来,在产房门外空地上架起了神坛,开始又唱又跳地做法事祈求平安,她们身上佩戴的铃铛嗡嗡作响,那声音好像直接敲在绣瑜耳膜上,叫她心里烦躁不已,腹中疼痛骤然加剧。
她一时之间慌乱不已。来到古代一年多,遇到了很多艰难的局面,全靠她意志坚定才闯到了今日。可绕是她再冷静,毕竟穿越前还是个从未走出过象牙塔的学生,生孩子,尤其是在医疗条件如此差的情况下生孩子,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绣瑜疼得浑身乏力,脑门上一阵一阵冒汗,头脑中不停刷过那些恐怖的故事。从宫斗小说里经典的难产而亡,到欧洲中世纪让产妇死亡率高达三分之一的恐怖疾病产褥热。她越想越害怕,恨不得把生产这天从她生命里剪掉。
产婆见她双目无神,渐渐不动了,吓得高声喊道:“了不得了,快拿助产药来。”
本来因为内务府的嬷嬷在,乌雅太太虽然一心牵挂着女儿,却只能站在床边不得近身。现在四个产婆,出去了两个端药,她终于忍不住上前去扶起了绣瑜:“瑜儿,瑜儿,你可要挺住啊,都是额娘没用,额娘帮不了你。”
绣瑜听了觉得有些好笑,生孩子怎么能靠妈?但又笑不出来,可能天底下的母亲都是这样的吧,看见儿女受苦,总恨不得以身替之。
绣瑜感觉到她的眼泪滴在手背上,恍惚间乌雅太太的脸庞竟然跟她现代的妈妈是那么相似。“妈。”她下意识喊出口。
旗人也有管额娘叫阿妈的。不过都是孩子小时候非正式的叫法,乌雅太太只当女儿是疼糊涂了,更是握着她的手泪如雨下。
绣瑜终于鼓起一点勇气。产婆端了助产的汤药上来,皇家大内,只要不出岔子,这汤药自然是最好的。绣瑜喝了不久身上就开始渐渐恢复力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银红窗纱里透进来的日光渐渐暗淡,不知什么时候炕桌上、床柜上点起了婴儿臂粗的红烛。绣瑜脑子里昏沉沉的,突然听到产婆惊喜的声音:“快了快了。看到头了,小主!”这声音好像一下唤回了她散失的意识,耳边萨满的摇铃的声音愈发清晰,绣瑜最后猛地一用力,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最后她好像听见耳边响起惊喜地呼声:“生了,生了,是个阿哥。”
后世《清史稿》记载,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寅时,世宗皇帝诞生,母为孝恭仁皇后乌雅氏。
佟贵妃早已在外面守候了一个多时辰,听到产房里时不时传出德贵人的痛呼声,进出的宫女一打帘子就飘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佟贵妃心里咚咚打鼓,一来,她自己没有生养过,以前宫妃生孩子又有元后、继后坐镇,她只知道多子多福,却没想到这生产的场面是如此骇人,一时竟然生出几分同情。二来,康熙同意她抚养小阿哥,就是把德贵人母子的安危托付给了她,如果事有不顺,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佟贵妃虽然只是守在正堂,心却跟着一起一落,十月底的天气里,她竟然大汗淋漓。汤药还没熬好,产婆出来催促,说德贵人已经没力气了的时候,她更是忍不住骂道:“糊涂东西,汤药没好,你就不知道先拿老参切了片,给德贵人含在嘴里吗?”
直到听到孩子洪亮的哭声,她松了口气,身子一晃,扶着谨儿的手就要下地。产婆用红缎子包袱包了孩子,抱到她眼前:“奴婢恭喜娘娘,是个身子强健的小阿哥,虽然早产了十来天,却有六斤十两重呢!”
“果真?”佟贵妃微微掀开包袱,看着红彤彤皱巴巴的孩子,勾了勾他紧握着的小拳头,惊呼道:“好小啊!怎么脸上红红的,别是病了吧?”
产婆笑道:“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过两天就好了。”
佟贵妃点点头,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你们都辛苦了,本宫定然禀报皇上,重重有赏。”
“多谢娘娘赏赐,小阿哥不能见风,奴婢们先抱回去了。”
佟贵妃点点头,正要抽回手。原本正闭着眼睛哼哼的小阿哥突然张开了拳头,又合上,不急不慢刚好抱住佟佳氏的一根手指。
佟佳氏感觉食指被婴儿手掌心里软软的肉包裹着,莫名地心里一片柔软。
“哎呀!”旁边伺候的人也连连惊呼,产婆掐媚地笑着:“小阿哥这是喜欢娘娘,舍不得让您走呢!”
“果真?”佟贵妃笑起来,心里也信了产婆的话。抱过小阿哥的人也有好几个了,单单在她触碰的时候,孩子给出这种反应。可不是这孩子跟她有缘吗?
她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才吩咐道:“你们好好伺候德贵人和小阿哥,本宫先回承乾宫。”
等到,坐上銮驾,冷风一吹,她才恍然惊觉自己背后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但是不要紧,她也是膝下有儿子的人了,佟佳氏想着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佟贵妃想了一路,回到承乾宫就迫不及待地直奔书房,提笔在纸条上写下“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寅时四刻”,又在另一张纸条上写下“顺治九年四月一日丑时三刻”。她把这些纸条给了富察嬷嬷:“你找人连夜送出宫给阿玛,只说事关重大,旁的不必多说,阿玛自然明白。”
“这……娘娘,”富察嬷嬷不识字,但是佟贵妃宫里的珐琅彩西洋水法自鸣钟上刻着天干地支与对应的十二个时辰,这几个字她还是认得的。私自泄露皇子的生辰八字,这可是死罪啊!
“放心。皇子的生辰严格保密,不过是防着有人使出阴险的咒术罢了,那是对外人而言,佟佳氏是天子外家,岂能跟这些阴险小人相提并论?”
“奴婢遵命。”
是夜,佟佳氏长房家主佟国纲深夜被弟弟佟国维叫到书房中,打开了裹在蜡丸里的纸条。“混账!”佟国纲一掌拍得桌上的茶杯嗡嗡颤抖,在房中来回走动两圈,负手长叹:“娘娘糊涂啊!她已经跟皇上请旨抱养德贵人的小阿哥。事情已成定局,再巴巴儿地来算她和小阿哥的命格又有何用?”
佟国维讪笑,他也觉得有些不妥,可佟贵妃乃是他的嫡出长女,少年进宫又膝下空虚,他怎能不心疼?再说了,泄露皇子生辰八字这事可大可小,要是外官有意觊觎,当然是杀头的大罪。可皇上对佟佳氏一向亲厚,想来就算知道了,也不过置之一笑罢了。
他不以为意地笑笑:“大哥气性也太大了。娘娘已经年过双十却迟迟没有怀上龙胎,要是将来……就是这个孩子给娘娘养老送终了,她小心些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