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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颂音辞第45部分阅读

最喜欢阿玛!”

又一个古董花瓶摔碎在地,胤禟疯了一般踹倒目之所见的一切,椅子、桌子……无一幸免,他心里既憋屈又愤慨,还夹杂着被伤害的钝痛。这几年来,他承认,最初喜欢颜颜确实是因为那个女子,但是相处的多了,这个孩子的聪慧、敏感都慢慢让他真心地喜欢疼宠她。

胤禟一直难以理解,明明他和老十、老十三极尽宠爱颜颜,甚至比对自个儿的亲生儿女都好上百倍,他敢保证,老四那个冷脸的绝对没有他们哥三儿待颜颜好,可为何颜颜最亲最近最喜欢的却是老四?

胤禟不服气,他长这么大,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窝火的事,就刚刚,他不过说了几句老四的不是,从来放在手心宠着的小丫头竟为此和他叫板?还敢吼他?甩他脸子?

神情冰冷的俊美男子胸脯起伏不平,是被气的!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儿,来回转了几圈,砸了书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最后提起一把椅子放到踹不倒的书案后,一屁股坐下缓神。深深吸气呼气,他双眼通红地瞪着门口,心中一口郁气,怎么也散不了,反而越来越严重,真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书房门被推开,颜颜步履沉稳地走进来,小脸端着,那神情活脱脱就是胤禛的翻版,如画的眉宇轻轻蹙着,眼睛定定看向书案后红着眼瞪她的人,良久回头道:“小福子,本格格的话你敢不听?”

“格格,奴才……奴才哪敢啊!”小福子苦丧着脸,小心翼翼地挪进来,生怕被主子爷给牵怒了。他是跟在九阿哥身边随侍的,平日里讨好玲珑格格,没少在主子爷面前露脸,得的好处也不少,可今儿……今儿这事实在是不好说啊,打从伺候主子爷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怎么可能不怕?

“行了,把本格格抱到桌子上,就下去吧!”颜颜挑眉,小小的人,那语气神态,却容不得任何一个奴才小看。

“嗻!”小福子听命,一边颤抖一边把站在地上的小格格抱到书案上,下一刻就要急速溜走。

“慢着,”颜颜出声,瞧着那奴才没出息地软了腿,随手抛出一个小荷包道,“赏你了!”

小福子慌忙之中捡起地上的荷包,顾不得捏捏是什么,就窜到了门外,并且仔细地关上了门。

胤禟仍旧红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始终未动一下,仿佛雕塑一样,他望着随意坐到面前桌子上的小女孩,从容自若地躺平,小腿交叠着翘起,那模样简直可恨得怡然自得。

“怎么,荣宠至极的玲珑格格,不是走了吗?”胤禟讽刺道,脸上结着浓浓的冰霜。

“九叔,我是颜颜。”躺着的小女孩偏头,口吻罕见的认真,和她的年龄完全不符的表现,几乎能让见者震惊。

胤禟眯了眯眼,抿唇不语。几年了,他竟不知这小丫头远不似平日里看到的那般,此刻这副稳重早熟的模样,比任何一个皇家子孙都要出众,这才是真正的她吗?

“九叔,我知道你和十叔都这样想,觉得我该是和你们最亲近才是,其实,以前我也这么觉得。阿玛严肃冷淡,比起九叔、十叔来说,确实难以让人喜欢亲近。”颜颜平静地开口,说完这些,她从书案上坐起来,盘膝而坐与椅子上的人对视。

胤禟心里大惊,面上却分毫不显,眼前的小丫头当真是他十分宠爱的侄女儿?他怎么觉得好陌生,超出年龄的举止神情,口齿清晰的言谈语气,这真的是宫里宫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玲珑吗?

“九叔曾说,我若是你的女儿就好了。我因此问过额娘,却狠狠地被罚了一顿。”颜颜说,伸手够向眼前俊美的容颜,黝黑的眼眸流露出几分复杂的光。

“罚?”胤禟隐约意识到,难道这就是为何颜颜最喜欢老四的缘故?

“我告诉了额娘九叔说的话,额娘训斥了我。额娘说,我先是阿玛的女儿,然后才能被九叔喜欢疼宠,如果我不是阿玛的女儿,就什么也不是。”颜颜收回手,挺直了小脊背,眼神骤然坚定地吐出一句话,“没有阿玛,就没有我,所以无论何时,阿玛都是最重要的!”

胤禟微微一震,瞳孔收缩了一下,复又恢复如初,浑身的气息也慢慢变得平和。他听懂了,徽音说的没错,假如颜颜不是生在爱新觉罗家,不是老四的女儿,他怎能见到她,进而疼她宠她如斯呢?

“额娘罚了我抄百遍《孝经》,她说,九叔、十叔确实宠我极盛,可是宫里宫外,却是阿玛暗中护我周全,阿玛他纵然从不说出口,但是疼爱我之心,绝不亚于任何人。生我养我纵容我的是阿玛,备受老祖宗和皇玛法宠爱的我,是阿玛用心撑起了一片天,才能让我毫无顾忌地在他人小心翼翼生活的宫中,始终平安无恙。”

这些事,胤禟也是知道的。遍观诸皇子,谁没在宫里有些眼线?自颜颜出入宫中后,老四暗地里为颜颜挡去了多少算计,又善了多少次后,他都是心里有数的。

“九叔,我喜欢九叔,但是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阿玛。”颜颜认真地看着胤禟,年幼的孩子,这一刻的坚定竟丝毫不输给一个大人,“额娘说得对,没有阿玛就没有我,那么,不是阿玛女儿的我,也绝对见不到九叔,所以,阿玛最重要。”

椅子上的男子僵了一下,片刻后将面前的小女孩抱在了怀中。

老四一向刻板,可是他有一点,却没有谁能比得上。老四平日寡言,但是他行事实在,从不会巧言粉饰,更多时候都是做的比说的多。

胤禟其实并不想承认某些事,比如说他虽疼宠颜颜,却未曾不遗余力地护她彻底,宫里的日子是怎样的,他明明心中清楚,可仅仅是明面上挡了些麻烦,说到底还是隔了一层的。

但老四不是,从不见他在明面上表现出对颜颜的过多关注宠爱,然而那份爱女之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九叔,阿玛其实很好的。”小丫头窝在胤禟怀里,低低地道,“阿玛只是从不会说出来而已,九叔是我最喜欢的人,所以,九叔不要讨厌阿玛,好不好?”

抱着怀中孩子的手一顿,胤禟凤目复杂地垂首看着颜颜,心里好一番天人交战。年幼时,老四以兄长的身份,没少教训他和老十,从那时起他们就不亲近老四了,虽然现在长大了,也知道老四是好心,可是那份疏远却一直未曾褪去。

如今朝堂上,索额图死了,太子势力大减,他和老十为了日后的逍遥日子,都是打着捧起老八的念头,老四算是太子一党的,胤禟理智上是不会去亲近的。

可是,现在有了颜颜。

前思后想片刻,胤禟心劲一松,笑着答道:“好,为了不让颜颜为难,爷答应你,不讨厌你阿玛了。”

如果是朝堂之外,看在这个小丫头的份上,胤禟愿意和老四维持良好的关系,只是也仅止于此了。

“谢谢九叔!”颜颜咧嘴笑了,九叔答应的事就会做到,这样她就不会难过了,最喜欢的九叔,最重要的阿玛,她真的不希望他们相互对立啊!

颜颜宝贝,无知无觉地帮她的阿玛影响着政敌,若干年后,这些终究还是显现出了作用。

第40章心魔难除

康熙四十六年四月,雍郡王府又添了一位小阿哥,生母为侍妾陈氏,胤禛为这个孩子起名作弘晷,是为六阿哥。陈氏育子有功,六阿哥满月那天,她和五阿哥的生母郭氏一样,被升为了格格,并得以亲自抚养六阿哥到两岁。

由于近几年雍郡王府孩子多了,至今已有了五位小阿哥,胤禛子嗣艰难之说不攻自破,但这几个孩子的生母出身都低,所以宫里的康熙和太后都不是很重视,只象征性赏赐了些东西,甚至康熙都未曾有给孩子赐名的意思。

德妃自四十三年选秀后,虽觉得似有不对,却未曾深思。而胤禛府里突然不受她控制的接连有孩子出生,于是再度动了心思的她,在得知乌喇那拉氏有了身子后,立刻赐了一个女人到雍郡王府。

长者赐,不敢辞。

胤禛本也没打算推辞,于是就领了这位乌雅氏入府,交给了乌喇那拉氏处理,为了以示对额娘的孝顺,给乌雅氏的位份是格格,照旧例行公事地宿了三天,他就投身到事务之中了。

康熙四十七年眼看就要到了,胤禛确实很忙。

徽音从去年初回府后,再没有离开过,只是今年的年宴,她似往年一样没有参加,尽管德妃点名叫了,她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反正不愿意见那个女人,她和康熙心里都有数,何必呢?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徽音有些不对劲,是真的出了点问题。

西北院里,明明是深夜,可卧房里仍旧有声音传出,似是并没有入睡。

莫璃坐在桌边,看着旁边的女子灌着冷茶,想要阻止却终究没有。她担心地问:“真的没关系?这都好些天了,每天晚上这样等到天亮,怎么可能没事?”

“你忘了?我已经不算普通人了。”徽音笑笑,神态如常一般,看不出半点异样。

“算了,我不问了。”莫璃深深吐气,不再纠缠了,她清楚得很,如果不是自愿,谁也没本事从这人嘴里撬出东西来,不过让她放心还是不易的,“我知道你不肯说,不过若是真的有什么,别逞强啊!”

“嗯,如果我解决不了,一定告诉你。”这些年了,她们的信任与日俱增,哪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徽音应了,只是暗地里苦笑不已,这次的事,除了她自己,别人想帮也没用啊!

“乌喇那拉氏怀孕了,要不要……”莫璃晓得好友是个答应了就会做到的人,索性撇开此事,眸光沉沉地说起了府里的安排。

“不用了,以她那副身子,肖想下一个嫡子太勉强了,且看她的本事吧!”徽音摇头,不愿对乌喇那拉氏动手,早年她刚刚拥有nei视能力时,就看过乌喇那拉氏的身子,估计是当初有弘晖的时候着了道,受损得严重,即使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再度孕育孩子仍旧是艰难的。

莫璃听此,也就不再关心了。她安排的人给府中的女人用药的时候,绕过了乌喇那拉氏,否则嫡子嫡女早该降生了。

“让我们的人停手吧,不用再放药了。”徽音忽地道,黑漆漆的房间里,她的表情看不分明,只语气似有些涩意。

“好。”莫璃心念一动,答了一个字。她还以为这事要更早提出来呢,没想到拖到了现在。

“颜颜的教导你多费心些,近期nei我恐怕无法分心了。”徽音似有忧心地道,“胤禛把她教得很好,只是……”

“我明白,”莫璃叹息一声,“无论如何,她终究不是彻头彻尾的大清格格,若连自己母亲的来历都不清楚,又算什么女儿?”

“我考虑了很久,才做了这个决定。莫璃,把具体的人物时间模糊了,只讲给她大概就可以了。”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你顾着自己就好。”

又是一夜到天明,莫璃睡了,唯独徽音坐在桌边,愣是睁眼坐了一夜,茶壶里的冷茶,也是被喝了个睛光。

徽音的修为,已到了筑基后期大圆满的境界,离结丹没多久了。她是仙灵根的资质,所谓的修炼瓶颈几乎没什么意义,只不过,这一次她却遇到了个大坎,还是不太好逾越的那一种。

时近六月,天气已然很热了,康熙带着儿子们又去塞外了,胤禛这几年鲜少扈从出巡,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留在了京城里。

自乌喇那拉氏有孕后,胤禛就再没有留宿过后院,别人都说他是顾着福晋才这般,可实际上,他是因为忙着差事和明年的安排,如果要问最真实的原因,恐怕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一天,胤禛到了西北院,这段日子他时不时会在白天过来,有时聊天有时小憩,有时看书有时用膳,在徽音身边,他总是觉得心神宁静舒适,即使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品茶,也是暗自欢喜的。

府中的女人……某几个时刻,胤禛竟会生出多余、厌烦的情绪,仔细想想,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不已。

一如既往的安静,胤禛缓缓绕过小池塘,径直往卧房而去。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清爽的幽谷清新,让他不自觉地牵起了唇角。徽音从不用香,无论是屋子里还是身上,都不见任何香料,可偏偏就是有这种味道,充斥在有她的地方。

书案边,伊人执笔习字,胤禛静静看了会儿,才走过去。这些年,徽音每日练字的习惯,他早已记在了心里,甚至那字,他也能临摹到□成像,只是终究写不出那份柔婉隽秀。

抬眼望向那张容颜,胤禛不由得蹙了蹙眉,怎么看起来,徽音的神色中有浓浓的疲惫倦怠,仿佛没休息好似的?

右手一震,徽音搁下笔,面前的字因为最后一笔而毁了,她闭眼揉揉眉心,浑身上下都流露出掩不住的劳累。这几年日子过的安逸,本以为从前的许多事已然过去,谁知心魔早已植根于心底,会在如今突然爆发。

“没睡好?”胤禛看得真切,眼前女子绝胜的容颜上,遍布着数日未曾休息的疲倦,前日他来时并未如此啊,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被人揽住,徽音下意识地一颤,仿如惊弓之鸟一样,却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缓缓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你怎么会来?”她提了提神,脸上的倦意如朝水般褪去,竟好似压根没出现过。

“不自觉地,就过来了。”胤禛敏锐异常,十分肯定怀中人不太对劲,尽管此时她的神态已如往常无二,可总是在他还未进门前就能发现的人,今日却是在被抱住的时候才察觉到他的存在,这正常吗?

“嗯。”徽音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卸去力道靠在了身后人的胸口。她已经连续一个月未曾睡觉了,若是普通人早就死了,幸好她是个修真者,如今的修为不睡觉并没有什么,然而,每日必有的入定,现在她也不敢,就怕走火入魔。

徽音暗地里哂笑,她现在的情况,和走火入魔其实差不离了,神识、灵识不能用,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降到了有生以来的最低程度,好在还有莫璃,否则她就不止要为心魔担心了,还要忧虑自身安全,虽然现在不会有突然性的刺杀,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不能确认周遭的环境是否有问题,她又怎能安心?

“可是想去庄子上了?”胤禛随意一问,双臂收紧了些,他感受到了胸口的重量,这是怀中人第一次表露出的依赖。这两年,徽音待他确实不同了,自去年初,她一直留在府里,时常还能吃到她亲手做的膳食,这其中的意味,他自是有所觉的。

“……过些天看吧!”徽音沉吟片刻道。若是过几日情况还未好转,她就不得不出京了,至少在别院里,按以前用的法子试试,看能不能压下心魔。

“我有些困,陪我躺躺。”胤禛一直仔细打量着怀中人的神情,轻易捕捉到了某一瞬间的沉重和无奈,他确认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总是如流云一样人,如何会有这般表情?

“好,我去吩咐她们准备晚膳。”

炕桌被移开了,因是夏天,两人也没多在意,双双躺在了软榻上。胤禛抱着徽音躺好,低沉的嗓音如醇酒一样响起,一句一句说着家常,没多久,当他转眼看的时候,发现怀中的女子居然先他睡着了。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胤禛伸出修长的手指来回描画尽在咫尺的这张容颜,若是往日,这人早醒了,可此时却半点反应也无。英眉紧蹙,他抿紧了唇,翻身起来后打横抱起沉沉睡去的女子,刻意放重了动作,即使如此也未能让徽音醒来。

面色凝重的男子将怀中人安置到拔步床上,随手取了床头的络子放到枕边,那上面串着一颗玉雪水晶,是为消暑之用。胤禛拉过薄毯仔细盖好,坐到了床边,紧紧盯着熟睡的女子,陷入了沉思。

不过一会儿,胤禛看到徽音额头渗汗,纵然双目紧闭,神情也满是惊惶恐惧,毯下的身子似在痉挛,这是被梦魇所困了?他心头一震,正待上前唤醒,却见床上的人猛然弹起,急促地喘息不已,微垂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做噩梦了?”胤禛轻声问,方向一转,坐到床头让徽音靠在怀里。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万分清楚这绝对不单单是噩梦的缘故,若非今日过来,他竟完全不知此事,徽音……到底多少天没有好好睡着过了?

“嗯,不碍事。”徽音平息呼吸,一切已无半分异常。

胤禛没打算直接问,凭他的了解,就算此刻问了,也得不到真实的答案。本来想着用膳后就回书房,他却是忍不住改主意了,决定今晚留下来。

晚膳后,两人沐浴更衣,简单聊了聊天,便到就寝的时候了。

胤禛抱着徽音痴缠了许久,直让她累到睡去才罢手,瞧着揽住的女子确实睡安稳了,他方能安心入睡。半夜时分,胤禛迷迷糊糊醒来,却发现旁边根本就没有人,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后院里,翠竹合着夏夜的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丛竹子下,石桌上放着一个茶壶,一名身量纤细的女子坐在那里,颤抖的手捏着茶杯,时不时灌着冷茶。

胤禛披着外袍转过屋子时,就看到月色下的那抹身影,孤零零、单薄地坐在那里,他英眉紧皱,疾步走了过去,伸手便扣住了静坐的女子的肩膀,明显地,掌下的身子在颤抖,还是那种无意识地颤抖。

这究竟是怎么了?

“徽音,告诉我!”胤禛眸底暗沉,心中一软一疼、一怜一惜,他使力将眼前女子抱在怀里,旋身坐在另一个石凳上,触目桌上的冷茶后,果断地将其推远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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