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根本不对,胤禟和胤祥相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困惑和凝重,如今这情形看来很严重啊!
宁楚格心头一跳,低着头掩饰住所有的神色,思绪却是波澜起伏。怎么三格格这一跪,还牵扯到了皇上?眼前这女子的来历,又是怎样的?她莫名有些慌,直觉得这里面问题大了,可爷又不在京城,福晋有孕在身,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爱新觉罗?玲珑,记住你今日的所做所为,人之一生,永远没有重来的机会!”徽音冷笑,下巴微微一抬,神情满是倨傲尊贵,她抬脚迈出房门,视线扫到宁楚格身上停下,“宁楚格,权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等四阿哥回来,他自然知晓该如何行事。”
“是,妹妹记下了!”宁楚格连忙应声,她暗自心惊,此时的徽音,这神态气势,怎么让人有种下意识就要屈服顺从的感觉呢?
淡青色的旗装衣摆荡过眼前,颜颜猛然僵硬,她霍然抬头,却只看到自家额娘的背影,仿佛……这一远去,就将是一辈子也无法逾越的距离。
“怎么,还要我请不成?”徽音顿足侧身,讥诮地扯了扯嘴角,“玲珑,这不是你所求的吗?”
“额娘,我……”颜颜此时才觉得心中惶惶不安,她浑身巨颤,脑子里变成了一团糨糊。
“走吧,面圣!”
胤禟和胤祥扶起跪着的孩子,发现颜颜竟是手脚发软,根本无法独自站立,更别说进宫面圣了。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就是这一日映入眼中的那个背影,几乎改变了他们的一生。
康熙四十六年九月,在胤禛离京的时候,徽音独自一人登车向宫里而去,自四十一年起,这是她第一次递牌子进宫,还是为了某些可笑的东西。
风暴,终究还是来了!
小汤山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莫璃和雪苑策马狂奔,徽音入宫前传音过来简单交待了一声,旁的什么也没有多说。莫璃心焦不已,她只知道颜颜向康熙说了徽音来自后世的事,并且跪着请求徽音帮忙改变爱新觉罗家没落的命运,可这无论哪一样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啊!
莫璃从未有过的愤怒,她们仔细呵护着长大的颜颜,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徽音该有多伤心啊,一直护着宠着疼着的女儿,居然卖了她,徽音要如何面对这样的伤害?
颜颜这几年真是被宠坏了,竟生生出卖了那么重视她的亲额娘,真是糊涂到了极点!
雪苑不清楚什么来历的严重性,可是看到莫璃焦虑的模样,也意识到问题大发了,然而想想徽音如今的修为,她又觉得安心了不少,毕竟没有一个凡人,能和修真之人为敌的,不是吗?
可怜出京办差的胤禛,还没得到丝毫消息,压根不知道发生了多么糟糕的事,离他的归期,还有好些日子啊,届时,回府的他,又该如何面对事实,心仪的女子、掌上明珠的女儿,还有他睿智英武的皇阿玛?
第43章不孝至极
无涯居前,海风猎猎,一名女子站在山崖之颠,淡青色的旗袍被风吹得凛冽,她却依旧站得笔直,仿佛独立于此间,永不会为外物所惑,小把子头上的紫玉坠子,剧烈地发出阵阵清吟,竟好似奏响了倾世的绝唱。
翩然如仙,澈然似云,衣袂翻飞,乘风欲归。
莫璃仆一进入须弥境,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她下意识地紧了紧心神,努力克制才能不冲上前去拉人。这几年,徽音身上的烟火气渐趋淡去,每每静立,总像是九天外的谪仙,某个瞬间好似与万物融为了一体,身非自然却已是自然。
“你回府了?”清润肺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嗯。”莫璃缓步靠近,心头的那些想法奇迹般地消失了,她不觉自嘲,几时起她也变成了这样?以徽音真正的心性,但凡她们仍是好友至交,就绝不会为了旁的东西轻易弃她一人。
转身的女子伸手递过来几张纸,上面已经写了字、用了印鉴:“府里和庄子上的事交给你了,这几份‘音字令’发出去吧,还有,让雪苑带颜颜去云蒙山。”
莫璃接过那些命令,看也不看就收好了,她有些担心地道:“徽音,颜颜是被宠坏了,你……别太伤心了!”
“唉!”继续面海而立,徽音叹息着笑了笑,有些伤感地开口,“本以为我还需再护她几年,没想到她竟有主见到这般地步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用再多事了!”
莫璃蹙眉,这话的意思是……
“外面的事就拜托你了!”徽音偏头望过来,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就打算离开须弥境。
“你现在情形如何?康熙怎么处置你的?”
“我被关到了养心殿的密室,康熙还晾着我呢,放心吧,这天底下,还没人能把我怎么样,你护好你自己就是了,别的人不用管!”徽音弯唇一笑,轻轻松松地道。
“好,我明白了!”
四周景物一换,两人已双双出了须弥境。
……
卧房里,徽音常坐着的书案后,莫璃坐在那里,执笔的手急速地写着什么,屋子里站着的是词字辈的八个丫头,她们神色有异地瞄向写字的女子。
主子不在,格格在西南院,没想到主事的会是莫璃。八个丫头心里各种念头疯转,她们伺候的时日不久,却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女子在主子身边的地位是与众不同的,只是没料到,会不同到这般程度,居然能坐在主子的位置上。
莫璃顾不得这些小丫头想什么,蹙眉吩咐道:“你们八个,照旧做好手中的差事就行了,一应吃用自有李生送来,旁的什么都不用管。”
“是。”八个丫头应声,她们是诗字辈的六个姐姐调.教出来的,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差事忌讳都是清楚的,不过到底欠了些火候,再加上不全是孤儿,总有些各自的心思,所以远不到成为主子心腹的程度,这些她们也是有数的。
“下去吧!”莫璃搁下笔,遣退了屋子里的丫头们。她手腕一翻,取出了徽音为她所制的印鉴,一边盖印一边唤了一声,“雪苑。”
一道丽影突然闪出,那绝色倾城的女子已然立在书桌边,却不知是从何处出来的。昨日她们策马回京,莫璃独自回了府里,雪苑的来历不好解释,所以她是以非正当手段进来的,一直藏身在旁。
“这封信,找人转送给李生。”坐着的女子起身,将她刚写的信封好,递了出去,同时拿出了几张纸,“还有,这几份‘音字令’,徽音昨晚交待我让你发出去。另外就是……”
“莫璃姑姑,”颜颜忽然出现在门口,看到屋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美艳女子,立时怔住了,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府里戒备森严,这人是如何进来的?一瞬间,好些疑问划过她的脑海,可下一刻,却被一声冷哼驱散了。
“哼,三格格怎会来此?”莫璃一看见门口的小女孩,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莫璃姑姑,额娘……”颜颜很不安,额娘昨日进宫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她好不容易忍到今天,便想着来问问回府的莫璃姑姑。
“不要叫额娘!”爆怒地打断那声刺耳的“额娘”,莫璃气愤难当地瞪向她和徽音一手护大的孩子,霍然大步绕过书桌往外走,此时此刻,她一点儿都不想看到这个丫头。
雪苑优雅地收好信和“音字令”,跟在了出门的某人身后,她不认识徽音的女儿,纵然见过,却不认识,所以根本无需打招呼。
“莫璃姑姑,额娘她一直没回来,我……”颜颜转身,前走几步追问,鼓起勇气想知道些消息,哪怕一丁半点也可以啊!
“住口!我让你不要叫额娘,你没听懂吗?”莫璃猝然转身,双目灼灼地俯视身后的小女孩,神色难看到了极点,“爱新觉罗?玲珑,你扪心自问,‘额娘’这两个字,你如今叫得出口吗?”
“我……”颜颜有些怕,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莫璃姑姑,浑身充满着慑人的气息,自昨天起惶惶不安的心完全失控了,眼泪顺着她的小脸划下,“我只是想改变,我没料到额娘会……”
“哭?你还有脸哭?”莫璃怒气冲天,抬起左手指向院外的天空骂道,“你有什么资格哭?我和徽音告诉你她的来历,是让你做出这种事的吗?这些年我们怎么护着你在这四方院落中长大的,你都忘了不成?”
“我没忘,我怎么可能忘?”颜颜抹一把泪,红着眼看向训她的女子。
“没忘?”莫璃露出个嘲讽的表情,嗓音立刻拔高许多,“我看你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你根本不配做司马徽音的女儿,不配!身为人女,怎能出卖视你如唯一的母亲?身为人女,怎能亲手将母亲送入囹圄?身为人女,又怎能为了那些毫无价值的东西放弃母亲?”
雪苑早在她们吵起来的时候就设置了隔音结界,即使什么都听不到,她也还是发现了院nei院外那些探头探脑的人影,不由得露出了个不屑的蔑笑,这些凡人,可真是碍眼极了!
“我,我没有!”颜颜脸色惨白,故作坚强地反驳。
“混帐!敢做不敢认,难道我还说错你了不成?”莫璃气得发抖,“你明明晓得徽音的来历非比寻常,为何还要告诉康熙?我就不信,你没有想过康熙知晓后会如何处置徽音?徽音当年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生下你,我们一直睛心养护你长这么大,你的《孝经》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这就是你的孝顺?这就是你的爱母之心?”
“莫璃姑姑,我不是……”不孝,颜颜被这个罪名给压垮了,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可哪里有这个机会。
“闭嘴!”莫璃失望地斥道,“跪求?真是可笑!你以为那近一天的跪求,是矮了你王府格格的身段?矮了你凤子龙孙的脸面?你打眼看看这天下,谁家的儿女会如此逼迫生身母亲的?你那是求吗?是吗?分明是逼迫,仗着身负徽音的一片慈母之心的逼迫,就为了什么爱新觉罗家的结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颜颜身形巨震,黑亮的眼睛顿时灰暗,哆嗦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结局?”莫璃反而笑出声来,透着无尽的痛恨和厌弃道,“你哪里又是为了什么家族的结局?不过还是为了权势罢了,早知今日,徽音当初就不该生下你,生下一个为了权势逼迫着她自入虎口的女儿干什么呢?爱新觉罗?玲珑,你好,你好得很!”
“不是的,不是的!”颜颜拼命摇头,泪水涟涟地就要跪下。
“怎么,三格格逼迫了再亲不过的母亲,如今又要来逼迫奴婢了吗?三格格太高看奴婢了,奴婢可受不起您这一折身!”莫璃讥讽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无情地问,“奴婢倒是好奇,在三格格心中,难不成那些冰冷的权势,竟比疼你宠你的母亲都重要百倍?”
雪苑扫过被打击到这般狠的小女孩摇摇欲坠的模样,再望向散发着蓬勃怒火的女子,无声地摇了摇头。
莫璃侧身不再看颜颜,嗓音沉沉而悲凉地道:“你可知,在大清唯一全心全意护着你的只有徽音,哪怕是你阿玛,他也比不过徽音待你的心,她将所有的母爱都给了你,一直认定了你是她唯一的孩子……在这皇家,在这王府,她为你挡去了多少的暗算和伤害,你可曾知晓?没想到,你居然为了那些东西……”
颜颜震颤不已,她此时才蓦然惊醒,到底错得有多离谱,又做了多么不是人的事!她呜噎地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既是说了这句话,那就证明错已铸成,若是这句话能挽回一切,奴婢愿意说一辈子的‘对不起’!”莫璃觉得可笑,她无情无绪地遥望天际,“格格难道不知,没有徽音就没有你吗?失去了徽音的庇佑,在这大清,你什么都不是!”
颜颜悔恨难当,再听到这些话,觉得整颗心仿佛被千刀万剐了一样的抽搐痉挛。
“雪苑,带她去云蒙山吧!”莫璃口吻倏然变淡,轻忽得近似残酷冷漠,“从今以后,那里与我们再没有丝毫瓜葛!”
闻言的绝艳女子一惊,片刻后应了:“我明白了!”语罢,衣衫残影掠过,她连同一旁的小女孩都不见了踪迹,只见一道粉色的流光在空中划出弧形,须臾便淡去了。
莫璃举目远眺,痛苦地闭上眼叹息了一声,某些记忆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引起无边无际的钝痛悲哀。
那一天,谁也不知道侧福晋身边的莫璃和三格格说了什么,只是当日看到那一幕的人说,她们是在争吵,最后,三格格被一个突然出现在西北院的陌生女子给带走了,那个女子正值妙龄,美得仿若天人,一身粉色绫罗裙,穿的艳胜桃李。
三格格的失踪,雍郡王府中只有福晋象征性地问了问,其他人暗喜猜测的,不一而足,但是敏锐些的都清楚,这里面的事,不是他们能过问的。
而外出办差的胤禛,已在回京的路上了,至于他是否得到了消息,却是不得而知了。
十月,悄悄来临了!
……
京城外的官道上,胤禛带着高无庸和几个侍卫,正在策马赶路。
胤禛握着缰绳,离京城越近,他的心里越是欣喜几分。十月初七是徽音的生辰,这次去办差,他淘到了一块上品基血石,这几日紧着赶路,就是为了在初七之前回去,今年他倒要看看,徽音会送他什么作生辰礼。
“爷,前面有个茶寮,歇一歇吧!”高无庸指指前面劝解,他看到主子似是心情不错,要不然也不敢说这话。
胤禛看了眼身边几人的马露出疲态,再看他骑的神风还睛神不已,点了点头同意了。这几年,但凡出来,他骑的都是神风,这匹良驹与其说是徽音的,还不如说是他的。
茶寮里另有数位路人在歇脚,用些茶水随意攀谈着,瞧见胤禛他们一行并无异色,这里离京城近了,来往的达官贵人不少,见得多了就不会有人惊慌避让了。
高无庸要了些茶水和肉食、馒头,两个侍卫安置了马儿,几个大老爷们方才坐下来休息。
“老哥,最近京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靠西的桌上,一个大汉为了排遣无聊,向临桌的问道。
胤禛取用了两块刚上来的卤肉,挥手示意侍卫们吃用,脑子里面想着别的事。这次出京办差还算顺利,等回去了向皇阿玛交旨后就能清闲一阵日子了,正好是徽音的生辰,他不自觉地看向茶寮外神风背上的一个小包袱,里面那块基血石,应该算是投其所好了吧?
“新鲜事儿?我刚从京城出来,还真没啥可说的!”这边回了一句,他们刚刚就已经聊了一会儿,所以并没有什么陌生感。
“谁说没有,你忘了上个月京里的传闻了?”另有一人喊了一嗓子,故作神秘地左右瞅瞅,“你忘啦,玲珑格格的事?”
高无庸下意识地瞄向自家主子爷,果然看到那双黝黑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是说玲珑格格失踪的事?”原先那人反问,随即不以为然地道,“那算什么新鲜事?玲珑格格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哪里那么简单?这里面啊,大有文章呢!”似是晓得nei.幕的那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我在京里恰好听到个有关系的老乡说,玲珑格格是被一个绝色的小娘们带走了几天,至于干什么去了,就没人知道了。”
“我说两位兄台,你们说了半天,这玲珑格格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一个颇有些学识的人忽地插嘴问道。
“嗨,玲珑格格你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啊,那可是……”
那边关于玲珑格格的身世讨论,这边的胤禛已无暇去听了,他微微蹙眉,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粗糙的茶碗,脑子却转得飞快。颜颜失踪?有徽音在,怎么可能?被绝色的女子带走了几天?如果过不了徽音那一关,谁有这本事?况且,府里的守卫有这么差?
胤禛有些犯嘀咕,这消息他是不信的,颜颜跟着徽音学了剑法和轻功,那身手他虽没真切见过,想来也是不低的,不可能发生被人在府里截走失踪的事。唯一让他不满的是,府里的事怎会外传?难道有奴才敢无视规矩?还是哪个女人故意为之的?
尚未回京的胤禛,根本从没想过,府里会发生什么,或者说他压根不觉得以徽音的心智本事,会出什么事。
京城,究竟等着他的是什么呢?
一天后,在乾清宫复旨的胤禛表情清淡如故地出来,赶往永和宫问安。行走在宫道上,他的余光不由得投向养心殿的方向,却从始至终没有其他反应。刚刚皇阿玛告诉他了,徽音暂时在宫里住一阵子,旁的就再也没提及,为何会住在宫里、住多久、住哪里,这些通通都没说。
胤禛一抵达府邸,就接到了苏培盛的禀报,虽然详细的nei情不得而知,但是事情的大概却清楚了。他心里嘲弄不已,皇阿玛不肯说,他难道还不会查吗?徽音此时既然在宫里,而各宫的线人汇报说没有见人,那必然是被秘密软禁起来了,别人不晓得,他可是知道的,除了养心殿的密室,还能是哪里呢?
胤禛算着时间,知道等他出宫回府后,粘杆处详查的结果也就出来了,到时谁又能瞒住他什么?他倒要看看,一心只愿固守于室的徽音,是为着何事被皇阿玛关到密室中的。
至于颜颜失踪的原由,以及那个陌生的绝色女子究竟是谁,胤禛必然也不会放过,想想,在他的府里能够来去自如,这样的危险他怎会容许存在?所有不知道的事,他都会一点点查个通透,要知道现在的他,可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雍郡王!
第44章以字论人
烛光微微,书房里胤禛负手站在书桌前,他背后是一个睛瘦的小太监,正单膝跪在那里,回复查到的nei容。
“三格格跪求侧福晋将近一天,九爷和十三爷赶来后,侧福晋方踏出房门,具体因为何事,奴才等未能查出,似乎三格格将侧福晋的来历告诉了皇上,至于侧福晋的来历为何,奴才等无能,未曾查出。”
胤禛眉头紧蹙,他回府后叶赫那拉氏txt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46部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