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萌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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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宋阮其实只睡了二十几分钟,后面的时间他都在装睡。他心里反复责骂了自己数十遍,就因为他被何难几句话给逗哭了。

宋阮很喜欢哭,天生的内心柔软,情感细腻,眼泪十分旺盛。不仅如此,他还共情能力卓绝,很多情况下,他只需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就能因为对方眼中的悲哀眼眶泛泪。

但今天这种情况让宋阮很难为情。他可以接受男孩子喜欢掉眼泪这件事,但他明白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顺顺当当地接受这种设定,说起来有些令人羞臊,他心底深处希望何难觉得他好。

宋阮的房子是在离着上班的地方不近不远的一个小区买的,但是因为宋阮自认为天生不喜和人打交道,所以买了一个安保设施很好但是住的人很少的小区的房。可能是当时的开发商有方便广大富豪金屋藏娇的小心思,在这接近郊区的地界以豪华配置盖了几栋高层,明明是高级的配置,却因为选址少了一大批用户,倒还真方便了某些色胆包天的有钱人金屋藏娇,宋阮倒是觉得这样不错。

因为各位“娇”十分养生,每天早睡早起,和人相处也十分有礼貌有社交距离,也不会存在楼上楼下因为谁比较吵就对骂这种事。

总之很让宋阮觉得省心。

何难把人送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夜色已经沉了,华灯初上,这小区的灯火倒是不怎么辉煌。但这个小区何难是有所耳闻的,出了名的小三小四小五聚集地。宋阮还在倚着靠枕装睡,他已经保持这和个姿势一路了,从衿姨家到他自己家,开车要开将近一个小时,宋阮脖子疼,但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干脆继续装死,一动不动。

何难早就看出来宋阮在装睡了,人都快僵了,能看不出来么。但他想了想松软的性子,也便没有让宋阮更加难堪了。

“小朋友,到家了别睡了。”何难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地喊人。

宋阮琢磨着呢,一般人睡着了没有一声就能叫醒的吧,于是他继续闭着眼睛,等何难喊他第二遍。

于是宋阮渐渐听到了车里发动机那沉着的运转声,听到了何难绵长匀实的呼吸声,但再没有听到何难的说话声,

一股气息忽然扑面而来,带着令人醒神的薄荷冷气:“阮阮,装睡的小朋友会被大灰狼吃掉的哦。”

宋阮耳垂瞬时间就红了。

带着些忸怩睁了眼,宋阮只是微微一动,便扶着脖子僵在了位子上。

落枕了。

“怎么了?”何难伸手摸上了宋阮的手腕,又细又白又嫩又滑,原来是这样的手感啊。

宋阮脖子疼得晃了神,根本没意识到何难的那点“龌蹉”心思。

“脖子...疼...”宋阮嘶着声答道。

“手拿开,我看看。”何难解了自己的安全带,把人掰着肩膀掰过来面向自己,然后大手一揽,就让人下巴点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伸手去按,还没有用力,就感觉颈窝间的小人儿瑟缩了一下。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医生。”

“...我没怕,就是疼...”

“不疼,想点别的,马上就好。”何难嘴上安慰着,手上倒是很利落,顺着肌肉走势按按捏捏,发现只是小范围的肌肉僵持而已,倒没什么大问题,于是给人力度恰当地揉了揉,也就把人放开了。

宋阮是个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开花的人,因此何难这小小的关切举动让宋阮放下了大面积心防。

“那..我回家了,谢谢哥。”

“不客气。”何难越过人给人拉开了车门,“不过你怎么住在这儿了?”

宋阮一下就听明白何难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了,但他也不愿意过多地解释自己的心路历程,只是垂头解了安全带,然后回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给何难:“生活所迫,这里很好。”

说完,他拿着自己的包,关了车门。

何难还保持着侧身的姿势。他嗅到周身有檀香的气味,他甚至想就算宋阮是被包养的,那他的金主品味也很不错。

只是又要回去洗手洗车了。

他有洁癖,精神洁癖,他知道自己这是病,可他从小时候见过那猩黑凌乱的火拼后场面之后,他似乎就对陌生人有了或许他身上很脏的念头,慢慢的日子久了,他总觉得有些人一打眼,就带着满身尘土。

宋阮是干净的,可他住在这里。

不过,他喜欢宋阮身上的味道,没有灰尘。

何难回到家的时候,他哥还没回来。家里的两位老人已经睡下了,毕竟已经十点多了,孩子也大了,两位老人早就没有等孩子回家的习惯了。

何难睡不着,洗了澡之后就去了地下室的放映厅看手术录像。

“大晚上的看这些,阿难你还真是有品位。”

“哥你回来了。”何难把视频按了暂停,从按摩椅上站起来,向门口说话那人望去。

“嗯,今天心情不太好,去植物馆转了转。”

“敬忍,你对那些无辜的生命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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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吧,一个个居然还上赶着贴你,你倒也心安理得地下手。”

“反正是他们自愿的,他们觉得我没有亏待他们,就得了。”

植物馆,可不是什么养花养树的博物馆,那是一个藏匿了欲望也升腾了欲望的温室。有人牵着锁链,有人佩戴锁链。

“算了,不说那些。怎么样,今天见到你尊敬的楚老师了么?”

敬忍在何难身边坐下,身上合体剪裁的家居服隐隐约约地叙述着男人身材的健硕精壮。

“见到了,楚老师人很好,也很专业,我决定跟着楚老师学了。”

“那很好,你感兴趣就好,不要像我一样,只知道活着,没有任何爱好。”敬忍长叹一口气,躺倒在按摩椅上。

“我今天遇到了一只雪白的垂耳兔,还摸了两把。”

敬忍哼笑一声,掐了下鼻梁:“还有你不嫌脏的动物啊,挺好,怎么没抱回来?”

“他跑得飞快,我下次抓给你看看。”何难从按摩椅上坐了起来,“行了,我回去睡了,明天有一台会诊的手术,我去养精蓄锐。”

“去吧。”

敬忍闭上眼睛开始回想今天的一切。

有人在阻止他脱离这个旋涡。

其实关于他的背景这件事,他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他从小见识过了太多的血腥场面,有的甚至是关于自己的血亲的。但那时候的他没有办法。,他还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孩子,在这个社会,只有拳头够硬才能掌握话语权,所以他等,等到他有能力掌舵的时候,他就要驾驶着这艘大船远离这片旋涡,但现在还不行。

他只能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未来,这是为了以后。想要将偌大的一座产业彻彻底底地洗白,并没有那么容易,他已经是在稳中求进了,这之中要做的努力太多,他不仅要让所有的资产重见阳光,也要学会取舍,合理地断尾求生,甚至要在那群人里找一个合适的庇护者,以保证将来的细枝末节如果有所牵连可以依靠那个体系内的关系清理好。

总有人舍不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说白了是过惯了草菅人命大哥二弟的日子,脱离这个旋涡,就意味着放弃到手的权势,七老八十的人还憋着劲儿要跟敬忍对着干。敬忍都知道,情报信息小组直接对他负责,甚至不经过另一个独立负责人,这意味着他掌控着的信息量其实远比那位元老要丰富及时。

他手上也不干净,为了扫清道路,不可能双手干净地带着大家走出来。天下熙攘皆为利往,有的人就爱赚这刀口舔血的生意,没了敬忍这棵大树,很多人那层人皮就会保不住,多的是人不愿意放手。

敬忍躺在按摩椅里,脸上的冷意越发令人胆寒。

何难回了房间,在看手机。

宋阮装睡的时候,他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白净的男孩手上把安全带都攥出了褶子,睡颜倒是一片的风平浪静,在夜色的衬托下,男孩的肤色更添了一层柔,仿佛他身上那股子檀木的香气顺着呼吸散落在了夜色中,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软,和他的名字一样。

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睡了没有。

何难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关了灯,睡下了。

小家伙没睡。

宋阮完全睡不着。

他正趴在床上怒搓红烧肉狗头,这狗崽子今天趁他出门在外,咬断了他新买的麻绳。

偏偏这东西还是不能公之于众的那种,所以他除了气得搓狗头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红烧肉是个傻狗,以为宋阮在和他玩,大脑袋拱啊拱,窝进了宋阮怀里。

宋阮又想起了自己那根麻绳,那根他有贼心没贼胆买回来摸了又摸却最终只是藏在角落的绳艺用麻绳。

然后他又看到了自己手上的创可贴,想起了磨破他爪子的那根细麻绳。

然后他想到了那个凶起来也玉树临风的医生。

多么时候用来写小说的人设啊,宋阮心里想。

算了,麻绳咬断了就咬断了吧,反正他也不敢用。估计也就只有那些真的深入圈子的人才敢用吧。

他写了那么多嗯嗯啊啊的书,总有些是涉及这类俱乐部会馆的情节,可说到底,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雏儿,一切全靠想象,他甚至连这样的俱乐部到底有没有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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