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哥,我是要有嫂子了吗?那嫂子肯定是天仙一样的美人,只有世间最美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
得,范若若还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是她哥哥永远的死忠粉,骨灰级夸夸群群主。
虽然不忍心戳破小姑娘的粉红泡泡,但早晚媳妇儿都要领进门,范闲还是开口打断了她。
“葡萄仙人是位公子,但也是天仙一样的美人。”
“啊……?”
范若若都呆住了,大大的眼睛里小小的疑惑,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她哥向来不走寻常路,但竟然这么自由不羁了吗。
这爹要是知道了,肯定气的怀疑人生甚至怀疑亲生啊。
巧的是想曹操曹操到,范若若一个大家闺秀还没从这有点点刺激的言论中缓过来,那边管家就传了话,说是老爷回来了,要见见少爷。
范闲朗声应了话,不甚在意的耸耸肩,伸手轻轻摸了两下葡萄。
“有盒子吗?”
范若若眨眨眼,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木色盒子,范闲走过去随意掂了两下。
“材质不太好,明天给它换个玉的。”把葡萄规规矩矩地放好,递到范若若手里,范闲微微一仰首,“你先消化一下今天的事情,这个保管好了,我先去爹那里一趟,晚些再来找你取它。”
而后不等范若若说什么,就潇洒地起身出了门,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书房见到了未曾谋面的一个爹。
这打趣逗乐的话没什么好说的,话一路扯到了内库又扯到了林婉儿。
“私生子配私生女?”
“这是陛下的主意。”以手抱礼向青天敬天子,范建顿了顿继续开口,“万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平安喜乐一生,美妻孝子,你这一生合该这么过。”
范闲就在那一刻突然脑子里滑过了一道风,呼啸而过却卷不起任何风浪,平地一声雷,他突然清醒也像是猛地疯狂。
这样的人生是最完美的,但他却不想过,确切的说是不想自己过,心底好似有个声音在咆哮——你该知道这是求而不得的一生。
但他想不起那个人是谁,那个埋在脑海深处的人,他好似爱了一辈子却看不清楚脸。
“我不娶。”
他看范建一字一顿,说的无比认真。直接把苦口婆心一番呕心沥血的范大人给惊到了,那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郡主是天人之姿,内库是炙手可热,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该拒绝,但范闲却像是本能的拒绝了。
“这是你母亲的产业,这是你的东西,就为了这……”
“可我不想娶,也不会娶,我有一见钟情的人。”
他卸掉了多年来学会的嬉皮笑脸,冷了眼神竟像是历尽山海的模样,挺直如巍巍青山不可移,端的是前所未有的执拗,或是从未消散的执念。
“是谁?你在澹州遇到的?市井女子怎能与这郡主相较,你莫被迷惑了心智!”
范闲理智隐约在叫嚣,不该这么快说出来,不该就这么让外人知道,应该隐藏起来一步步地走,但他忍不住,那像是藏了一辈子的话已经带进了棺材里,现在突然拦不住了,陡然全部冒了出来。
“我遇到一个衣锦华贵的公子,爱吃葡萄,娇生惯养又聪明还漂亮,我心里喜欢。”
“公子?你……你就是不想娶郡主,也不必开这么大玩笑拿我取乐!”
范建惊得手上书卷散了一地,他拍桌而起,指向范闲的手指都发颤,明明是在指责,却也兜不住的惊恐,这少年的眼神如一潭黑水都是暗涌的怒涛,他那股子奋不顾身的样子不是可以装出来的。
“我没有任何取乐,我想让他过得好。”
范建觉得越说越不靠谱,甚至想这孩子怕不是在澹州呆久了,又被什么教坏了脑子,怎么这么不清醒。
“都是华贵公子,怎么会过得不好?”
范闲冲着范建弯腰行礼,知道自己这无遮掩的话应该是把上了年纪的范大人惊到了,此番是抱歉,却绝对不改。
“可我觉得他过的不好,他一定很挣扎。”
就那直起腰的一刻,范建清晰的看着这人脸上流了泪,没有任何征兆的滑落,他虽然咬着牙但好像没有任何作用,在晕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不真切却真的存在着。
范闲感觉到自己有泪,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觉得是有些疤痕被碰触到了,明明是第一次的见的人,却固执又清楚的觉得他活的太苦,这种苦如感同身受,硬生生给心脏豁开一道口子让他忍不住。
再往后没什么好说的,发泄完了范闲有一吐为快的轻松,他转身不顾范建的话就出了门,直直地去找范若若取回了那个葡萄盒子。
范若若送走的是个意气风发的哥哥,接回来的却很别扭,她想问两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范闲摆摆手打断,只能目送着她哥哥穿过竹林小径,拐了个弯不见。
范闲回去以后简单的清理了一身灰尘扑扑,便看着葡萄盒子发呆,月上中天,他思绪飘得很远,然后坠了梦里。